第一部 源头 12(第2/3页)

他在巴黎的工作基地里铺设了一张广泛的关系网,客户远及香港、纽约、迪拜和东京等地。慢慢地,他把目光投向了更大的目标——价值上千万,有时上亿美元的博物馆等级的名画。偷这些画时,他总是遵循一条简单的规则,即偷画之前必须联系好买家,并且只出售给熟人。梵高的《割耳朵后的自画像》现如今挂在一位对持刀暴力事件有独特嗜好的沙特酋长的宫殿里;卡拉瓦乔到了上海一名工厂老板的手里;毕加索的新主人则是个与墨西哥贩毒集团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亿万富翁。这三幅画有一个共同点:它们永远地消失在公众视野之外了。

不用说,莫里斯·杜兰德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亲自出马了。盗画是年轻人的行业,那次从奥地利一家小美术馆的天窗撞进去时伤到了背部,留下了永久的伤痛,于是他选择了退休。从那时起,他不得不雇用职业惯盗。当然,这种方式并不完美,但杜兰德对那些同行很好,支付的报酬也很高。因此,他还从未遇到过什么棘手的问题。直到现在。

法国南部出产最好的葡萄酒,而在杜兰德看来,也培育了最顶尖的盗贼,尤其是古老的港口城市马赛。杜兰德走出马赛圣查尔斯火车站,高兴地发现这里比巴黎暖和一点。他飞快地走过阳光普照的雅典大道,向右拐去马赛老港。时间接近中午,早晨出完海的渔船已经回港,港口东岸的一长排不锈钢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很快,它们将成为马赛厨师手里的一碗碗鱼汤。通常,杜兰德会停下脚步,以法国人独有的鉴赏能力仔细研究捞上来的各个品种,但今天,他径直走向了一个穿着破旧羊毛衣和橡胶围裙的灰发男人的摊子。从表面上看,那个男人是一位令人敬佩、依靠现如今已经捞不到鱼的海洋谋生的渔夫,但事实上,帕斯卡·拉莫一点儿也不值得敬佩。他对于莫里斯·杜兰德的出现似乎不感到惊讶。

“货怎么样了,帕斯卡?”

“麻烦,”拉莫小声说道,“每天似乎都要少那么一点,很快……”他撇了撇嘴——法国人表示厌恶的表情,说,“就只会剩下一堆垃圾。”

“都是那帮意大利人的错。”杜兰德说。

“样样都是意大利人的错,”拉莫说,“你的背怎么样了?”

杜兰德皱起眉头,说:“老样子。”

拉莫表示感同身受:“我也一样,不知道还能捕多久的鱼。”

“你是马赛的首富,为什么每天早上还要出海?”

“我只是首富之一。我出海和你去开店的理由一样。”拉莫笑了笑,目光移向杜兰德手里的公文箱,“你把钱带来了?”

杜兰德点点头。

“在马赛提着这么多现金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你没听过吗,莫里斯?这里到处都是贼。”

“很优秀的贼,”杜兰德附和道,“至少,以前是。”

“我们这行的生意难以预料。”

“不是你告诉我做生意见血不是什么好事吗,帕斯卡?”

“没错,但有时候不可避免。”

“他在哪里?”

拉莫往右边扬了扬头。杜兰德沿着新岸码头走到港口。一艘名叫“季风”的游艇停在游艇停泊港中间的位置上。一个男人坐在船尾的甲板上,两脚架在船舷上,眼睛藏在一副墨镜后面,齐肩的黑发扎成一条粗短的马尾。他是罗内·孟津,杜兰德招募的盗贼中最具天资的一个,通常也是最可靠的一个。

“英格兰那边出了什么事,罗内?”

“出现了棘手的情况。”

“什么棘手的情况?”

孟津摘下墨镜,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杜兰德。

“我的画呢?”

“我的钱呢?”

杜兰德提起公文箱。孟津戴上墨镜,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