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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老了。泥,软软的泥。她的肚子,她的胸脯。她的肚子和胸脯都干瘪了。松子糖,蝴蝶结。老女人戴蝴蝶结很恶心。她爱我。我爱她吗?我爱年轻时的她。“我要你。”我说。我饿得没有力气,我没法动。我们躺着,雨的声音。人们在偷窃。我干什么呢?我在屋里游荡,像云。最后一碗米饭。酒器。蒸锅。炉子。刀子。

啊,疼。看看脚掌吧。雨把泥冲散了。石头露出来,尖石头。比刀子还要锐利。划破了吗?没有。不然我会流血而死。石头可以杀人。雨为石头褪去刀鞘。刀子?

我拿着刀子凑近过她吗?是做梦,还是真的?不对不对。最后一碗米饭在桌上。我们饿着。我们睡了,醒过来,我就没看到她。不对不对。我记得我把她推进了洪水。这是梦吧。我梦见我杀了她。为了夺那碗饭。这是梦。我没有真正杀她。我爱她,为什么要杀她?我没有杀她。泥土和胸脯。我恨饥荒。我恨雨。是了。我还恨偷我东西的人。天灾人祸,我饿极了。她老了。一个老的饿的女人。雨灾。她痛苦的饿着。把她抛进洪水里吧。她再也不会回来。最后一碗米饭在桌上。我一个人吃的。是做梦吗?我爱她呀,我应该爱她呀。我爱她年轻时脸上的红。

她抛弃了我吗?年轻的她抛弃了我吗?她走了还是死了?我把她推进了洪水,还是用刀杀了她?没有血迹,一丝血迹也没有。可是我确实把最后一碗米饭吃了。那时她去了哪里?是死了吧,我这样认定。我有没有把她推进洪水里?我吃了她?她是泥土,雨融化了她吧。神话。她是泥土造的人,被雨浇化了吧。我爱她。老了的她夺去了年轻的她。我饿坏了。死猫味道。死了多少人?有她吗?我没有去查。七年了。她问我要酒喝。是耶非耶?我有罪吗?我在忏悔?我爱她,还是怕她?死者无所不知。她知道吗?告诉我吧。你怎么死去的,怎么?

脚掌还是疼。没有泥了,泥都成了水。石头,我走在石头上。石头上什么都长不出来。死者会被水冲进大海,被鱼吃掉。棺材会变成船,漂流远方。镇,镇的路。这里曾经有洪水。七年前。雨灾淹死猫。死尸像独木船。我回来了,镇上没有人。我的脚好疼。他们哪里去了?我杀了她吗?不,我没有动刀子。我把她抛进了洪水里,有这回事,可是那是梦吧。还是真的?我有罪。我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罪?我下列许多局棋。我应该输。我为什么有罪?我把她抛进了洪水。她和猫们一起淹死了。没有人和我抢最后一碗米饭。是因为太饿所以把她抛进洪水里吗?我有罪。她成了泥土。她本来就是泥土吧。有她,没有她。是我的梦。我没有妻子。我一个人吃完了米饭。灾年过去了,我活着。是做梦?不,有她。她脸上的红晕。我和她的那一晚。三十七年前。

疼!

是她喊的吗?不,不是她。是我!我的脖子,好疼!这是怎么了?石头划到我的脖子了吗?天空转得如此之快。末日到来了吗?泥土啊泥土,别溅上我的眼睛。你们饱藏着未酿的酒。你们是生命,是女人的肚子。我躺在了地上。天落在我眼里。脖子疼,比脚掌更疼。裂开了。热和冷,血和水。廪斯!这老头笑着。他的手上有刀子。血!是了,我没有杀我的妻子。我醒来时,刀上没有血。最后一碗米饭,我吃了。是因为饿吗?雨打我的脸。不是梦,雨正在打我的脸,是在赎我的罪吧,雨是鞭子,在抽打我。我的脖子啊。好疼。是她的疼?不,不,是我的疼。我被刀子割了。这把刀割了我。廪斯!是他割了我。是他在我后脖上割了一刀!为什么?因为我把妻子抛进了洪水吗?不,不,我记不得了,那是梦,还是真实?我有没有把妻子抛进洪水?我要死了,是吗?廪斯还在笑着。猫和乌鸦在叫。抬棺材的,下棋的,说粗话的,你们出现了。你们围成一圈。你们像上天看你们一样看我。廪斯的刀子。血,我的血。天空像那些婆娘的瞎眼一样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