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野猪林到风雪山神庙(第2/4页)

“也罢也罢。”

林冲带着董超、薛霸出发了:他们三人要押着一名失陷了花石纲的制使去沧州。一路之上,董、薛都对林冲加意伺候,对那姓杨的犯人拳打脚踢。杨姓犯人不动声色,只是冷眼相对。林冲看不过去:武人对武人惺惺相惜。他喝令董、薛:

“待人家客气点!人家日后回京,好留一线相见。”

董、薛在某天晚上,偷偷摸进林冲的店房,嗫嚅半天,掏了真话:“林教头,不瞒您说,这姓杨的打杀了京中的泼皮牛二,那牛二家里使了钱,要我们杀了这汉子。你看,杀了这厮,还省得我们远走沧州……”

“你们说什么?”

“哎呀,林教头,我们不是要你杀。我们兄弟二人乖觉得很。只消一盆滚汤,将这汉子双脚伤了;再前方有一处野猪林,只说走累了要歇息,把这厮绑了,再一棍子下去……”

“胡说!”林冲气得太阳穴青筋暴跳,“放着我林冲在此,就不能让你二人行此无法无天之事!”

董、薛面面相觑,董超低声说:“教头,这人去了沧州,也是要死的,只是白饶了那差拨、管营一些银钱。还不如我们将这钱拿了……不然,您老拿大头,五百贯,我二人……”

“胡说,都给我出去!”林冲怒喝道。把董、薛喝出房门后,林冲坐回桌旁,发了一阵子呆,觉得春寒料峭,便去将外袍拿来披了。他略一寻思,不由打一寒噤:这地方寒意深重,难道是因为半路被处决的囚犯太多?五百贯钱,嗯,那就可以瞒着娘子,买口宝刀……不对!怎么能想这个?!林冲不知道恼恨谁好,只好又骂了半夜董超薛霸。

第二天上路后,林冲注意着董薛二人。二差人先是互相挤眉弄眼一番,显是贼心不死,还想对那姓杨的犯人下手。见林冲屡屡怒视,才打个哈哈,扮个鬼脸了事。林冲为自己昨晚居然会去琢磨五百贯钱的事,心头大有疚意,深觉自己的志气消磨,居然要和这种小人为伍,于是格外警惕。过午时分,走过一个猛恶林子时,薛霸指了指:

“这,这就是野猪林。”

好大一片阴云密布、杀气腾腾的林子……林冲想。他想象着脚下踏着的陈年积叶中,埋了不知多少好汉的躯体。或刚硬,或柔软,都被一棍子敲开头颅,脑浆横流……林冲看着那姓杨犯人满不在乎的神情,想:如果是我被捆到树上,被这二厮举棒要打时,我会怎么想?不知不觉,他对这杨姓汉子生了敬意。

出了野猪林,官道上一片茶肆,门口停着三马车货物。林冲叫了董薛二人,拉着那杨姓犯人一起坐了。茶肆里另有一条大汉,戴着范阳斗笠,连着两个小兵,正在喝茶。林冲看那官人身高体健,有意结纳,过去施了礼。那大汉拱手:

“小可姓武名松,排行第二,是清河县人氏,现在阳谷县充任都头。前些时县里有位生药铺西门大官人病故了,本来他要送药去沧州,只好交割在小可身上。”

“既然是同道,不妨赶个顺路?”林冲问。

“也好也好。”武都头很是爽快。

董超、薛霸彼此皱眉,做了个鬼脸。董超暗地里咬薛霸的耳根:“这教头恁多事。人多眼杂,更加不好下手。”

“所以他老也升不了官。不懂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薛霸俨然仕途老马的口气。

道近沧州,武松叫停了马车,对林冲说道:“林教头,这沧州横海郡有位官人,姓柴名进,绰号小旋风,你可听过?”

“柴大官人,久闻其名。武都头你认得他?”

“有过一面之缘。我听说柴大官人最爱结纳流配犯人、英雄好汉。我们不如投他庄上去?杨制使,你以为如何?”

“随你二人便是。”杨姓犯人简洁了当的说。

“啊,杨制使!”柴大官人开了庄门,大步迎来,“久闻杨制使将门之后,如今落难,柴进深为痛惜。今日肯枉驾寒舍,真是让柴某喜出望外。嗯,这个,武都头,还有这位……林教头?一起来庄上用些饭菜?啊杨制使,里面请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