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十章(第2/7页)

“帮助的也不少嘛,”科佩洛夫意味深长地回答说。

“哼,也许是帮过库季诺夫的忙,可是我并没有得到过他们的帮助,我打红军可没用别人为我出谋献策。”

“那么说,你——否认军事这门学问啦?”

“不,我并不否认这门学问。不过,老兄,打起仗来,它不是最重要的。”

“那么什么是最重要的呢?潘苔莱耶维奇?”

“是战争的目的……”

“哦,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啦……”科佩洛夫警惕地笑着说,“这是不言而喻的……思想在这里占主导地位。只有那种清楚地知道为什么打仗,而且对自己从事的事业充满信心的人才会得到胜利。这是一条老掉牙的,跟这个世界一样古老的真理,你却以为是你的新发现。我拥护旧的时代,拥护美好的旧时代。否则的话,我才不会这样去东征西战呢,我连手指头都不会动一动。凡是跟着我们走的人,都是要用武力保护自己的旧日镇压暴民特权的刽子手。这些刽子手当然也包括你和我。不过我早就在注意观察你啦;葛利高里·潘苔莱耶维奇可是我怎么也不能理解你……”

“将来你会理解的。咱们走吧,”说完,葛利高里就朝板棚走去。

一直在注视着葛利高里的每一动作的女主人,——想讨好他,又建议说:“您要不要喝点儿牛奶呀?”

“谢谢啦,大妈,没有工夫喝牛奶了。以后有空了再喝吧。”

普罗霍尔·济科夫正站在板棚旁边拼命喝杯子里的酸牛奶。他直眼盯着葛利高里解马缰绳,用袖子擦了擦嘴唇问:“要上远处去吗?要我跟你去吗?”

葛利高里发起火来,怒不可遏,冷冷地骂道:“你这个坏东西,你他妈的,不懂得当兵的规矩吗?为什么把马拴在那儿?谁应该给我牵马?饭桶!你光知道吃,永远吃不饱!喂,给我把勺子扔了!一点儿纪律也不懂!……该死的东西!”

“你发什么疯啊?”普罗霍尔骑在马上,委屈地嘟嚷道。“你瞎嚷嚷一阵,有什么意思。你也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官儿!怎么的,难道出发以前饭都不能吃吗?哼,你哇啦哇啦地喊叫什么呀?”

“叫嚷什么?因为你要把我的肺都气炸啦,你这个猪肚子!你这是怎么跟我说话呀?现在咱们是上将军那儿去,你给我小心点儿!……平常日子称兄道弟地说惯啦!……我是你的什么人?在五步以后跟着走!”葛利高里命令道,然后走出大门。

普罗霍尔和其余三个传令兵都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葛利高里和科佩洛夫并缰走着,继续谈着刚才的话题,他用嘲弄的口气问:“喂,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呢?也许,我可以给你解释解释吧?”

科佩洛夫没有去理会葛利高里话里的嘲弄意味和问话的形式,回答说:“我不了解你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就是这么回事!一方面你是一个为旧时代而战的战士,另一方面——请你原谅我用语尖刻,又有点儿像布尔什维克。”

“为什么我是布尔什维克呢?”葛利高里皱起眉头,身子在马上猛地往前晃了一下。

“我没有说你是布尔什维克,我只是说你有点儿像布尔什维克。”

“还不是一样。告诉我,哪点儿像?”

“就拿你谈的你在军官们的交际场合的感受和他们对你的态度这个问题来说吧。你想要这些人怎样呢?你究竟想要怎么样?”科佩洛夫好心地笑着,手里玩弄着鞭子,追问道。他回头看了看正在热烈争论着什么问题的传令兵,就把声音放大一点儿说:“他们不把你当作自己人,高高在上,不平等待人,这使你很不舒服。但是从他们的观点上来看,这是无可厚非的,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不错,你也是个军官,但是你混入军官阶层,纯属偶然。虽然你戴着肩章,请你原谅我这样说,你照样还是一个粗野的哥萨克。你不懂礼貌,话都说不正确,而且很粗卤,有教养的人必具的那些品质,你一点儿也没有。譬如说,有文化教养的人都用手绢捋鼻涕,可是你却用两个手指头去捏着鼻子捋;吃饭的时候,你的手一会儿往靴筒上擦擦,一会儿往头发上抹抹;洗过脸,你可以不嫌脏,用马衣去擦;手指甲长了,不是用牙齿咬掉,就是用马刀尖削削。还有更妙的:你记得吧,去年冬天,在卡尔金斯克,有一回,你当着我的面跟一位有文化的女人谈话,因为哥萨克们逮捕了她的丈夫,你竟当着她的面扣裤裆上的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