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二章(第2/5页)

葛利高里找到了战斗队的指挥克拉姆斯科夫,命令他把步兵带到树林边上去,在那里布防,一旦敌人攻来,可以从侧翼射击红军的散兵线。布置完毕,他就回自己的连队去了。

半路上,他遇到了司令部的传令兵。传令兵勒住跑得呼呼直喘的马,轻松地吸了一口气,说:“我拼了命到处找您!”

“什么事?”

“司令部命令我来传达。鞑靼村的连队放弃了战壕,怕被包围,退到沙地去啦……库季诺夫叫我口头通知您,请您立刻赶到那儿去。”

葛利高里领着半排哥萨克,都骑着最快的马,从树林子里穿出来,跑上大路。疾驰了二十分钟,他们来到秃头伊利梅尼湖边。丧魂落魄的鞑靼村的战士们正在他们左面的草地上各自奔命。上过前线的战士和有经验的哥萨克都不慌不忙地往前跑,紧靠池塘边,隐身湖滩的苇丛中;看来,大多数人就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跑到树林于那里——对稀疏的机枪射击毫不在意,径直跑去。

“追上他们!用鞭子抽!……”葛利高里气得眼都斜了,大喊一声,第一个放马去追赶同村的人。

赫里斯托尼亚跑在大家的后面,用一种奇怪的、像跳舞一样的步于,一瘸一拐地小跑着。头一天晚上,他捕鱼的时候,被芦苇扎破了脚后跟,伤得很重,因此他那两条长腿就不能全力以赴地飞奔了。葛利高里追上了他,把鞭子高高地举在脑袋顶上。赫里斯托尼亚一听到马蹄子声,回头看了看,跑得更快了。

“往哪儿跑?……站住!……站住,对你说哪!……”葛利高里徒然地喊了一阵。

但是赫里斯托尼亚根本不想停下来,反而越发加快了脚步,像脱了缰的骆驼一颠一颠地跑起来。

这时候,气疯了的葛利高里沙哑吓人地咒骂起来,催马跑到赫里斯托尼亚身旁,解恨地用鞭子朝着赫里斯托尼亚的汗湿的脊背抽去。赫里斯托尼亚被打得歪扭了一下身子,做了个奇怪的跳跃姿势,来了个“兔子跳”向旁边一跃,坐在地上,开始不慌不忙地、仔细地抚摸起脊背来。

跟着葛利高里来的哥萨克们跑到逃兵前头,拦住了他们,但是没有用鞭子抽打他们。

“抽他们!……抽!……”葛利高里摇晃着自己的漂亮的马鞭子,沙哑地喊叫着。他骑的马在原地直打转转,直立起来,怎么也不肯向前跑。葛利高里好容易才把马制服,飞驰到一个在前面跑的人前头。奔驰时,他一晃间看见了司捷潘·阿司塔霍夫在灌木丛边停下来,在默不作声地笑着;看见阿尼库什卡笑得腿直打弯,把手巴掌弯成喇叭筒的样子,女声女气地尖声喊叫:“弟兄们!谁腿长,就赶快逃命吧!红军来啦!……打死他们!……捉住他们!

葛利高里又追上了一个穿着棉袄的同村人,这家伙拼命迅速地跑个不停。他那略微驼的身形非常熟悉,但是葛利高里没有工夫去仔细辨认,还离得很远就大声吆喝:“站住!狗崽子!……站住,我砍了你!

穿棉袄的人突然放慢脚步,停了下来,等到掉过身来,那从童年就熟悉的、显示出高度激动的特有的姿势,使葛利高里大吃一惊,他还没有看到脸,就已经认出是自己的父亲。

潘苔莱·普罗珂菲耶维奇的腮帮子直抽搐。

“骂你亲爹——狗崽子,啊?吓唬你爹,要砍死你爹?”他声嘶力竭地尖声叫喊起来。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非常熟悉的、火冒三丈的激愤,使葛利高里的怒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使劲勒住马,喊道:“背后认不出来呀!你嚷嚷什么呀,爸爸?”

“怎么会认不出来?连爸爸都认不出来了啦?!

老头子竟大发肝火,真是既可笑,又荒唐,葛利高里笑着,走到父亲跟前,和解地说:“爸爸,别生气!你穿的这件棉袄我没有见过,另外,你像一匹被追赶的马一样飞跑,连你的瘸腿也不瘸啦!我怎么能认出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