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十一章(第3/5页)

这些日子,葛利高里为了摆脱烦恼,有意麻痹自己的意识,不去想周围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竞成了所有这些事件的重要参加者,开始喝起酒来,叛军虽然拥有大量的小麦,但是面粉奇缺(磨坊来不及为军队磨出足够的面粉,所以哥萨克时常吃蒸麦干),可是烧酒却供应充足。烧酒像河水一样多。顿河对岸杜达列夫斯克村的哥萨克连,喝得烂醉,骑马列阵去冲锋,迎头碰上机枪扫射,被消灭了一半。喝醉了跑到阵地上,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人们殷勤地给葛利高里搞来烧酒。普罗霍尔·济科夫搞烧酒的本事特别大。卡尔金斯克战役后,他根据葛利高里的要求,拉来三大坛子烧酒,找来几个歌手,于是葛利高里感到愉快。轻松,脱离现实生活和思念,跟哥萨克们一直狂饮到天亮。第二大早上,喝了解醉酒,昏睡了一天,傍晚,又是歌声。快活的笑语声、拥挤的人群、跳舞--这一切形成一种真正快乐的幻觉,掩盖了清醒、残酷的现实。

后来,酗酒很快就成了习惯。清晨起来,坐在桌边,葛利高里酒瘾就来了。他喝得很多,但是从不过量,脚跟儿总是站得很稳。就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其余的人都呕吐得一塌胡涂,盖着军大衣和马衣,横七竖八地睡在桌旁和地上,他却仍旧保持清醒,只是脸色更加苍白,目光变得更严厉,而且垂下髦曲的额发,不住地用手去挤脑袋。

经过四天不断的大吃大喝,他明显地虚胖起来,背也驼了;下眼泡儿的大粗褶都发青了,眼神里越来越经常地露出一种没有理性的残酷神情。

第五天,普罗霍尔·济科夫别有深意地笑着提议说:"走,咱们到利霍维多夫去,到一个漂亮娘儿们家去?怎么样?不过,葛利高里·潘苔莱耶维奇,你可不要错过机会。是个甜得像西瓜一样的小娘儿们!虽说我没有尝过,可是我知道。不过是匹野马,鬼东西!一个野娘儿们。这种玩意儿,很难一下于就上手,这家伙甚至连摸都不让你摸一下。不过她烧的酒,再没有那么好的啦。整个奇尔河流域最有名的酿酒能手。她的男人不在家,在顿涅茨河那岸,"他仿佛是顺便一说.结束了自己的话。

黄昏时分,他们动身去利霍维多夫。跟葛利高里一同去的有里亚布奇科夫、哈尔兰皮·叶尔马科夫、独臂的阿廖什卡·沙米利和从自己的阵地上归来的第四师师长孔德拉特·梅德韦杰夫。普罗霍尔·济科夫骑马跑在前面,到了村子里,他勒马放慢了脚步,拐进胡同,推开一家场院的小门。葛利高里跟着他拨马走进来,马纵身一跃,越过门边一个开始融化的大雪堆,前腿陷进雪里,它打了一声喷鼻,拔出腿来,跃过堵住门口,一直堆到篱笆顶的雪堆、里亚布奇科夫下了马,牵着马走。葛利高里骑着马跟普罗霍尔走了约五分钟,走过许多于草堆,顺着光秃秃的、像玻璃一样咯吱咯吱响的樱桃园走去。蔚蓝的夜空,斜挂着一轮闪着金光的新月,寒星在颤抖,一片寂静,令人神往,远处的犬吠声和清脆的马蹄声不仅没有惊破这寂静,反而使它显得更浓f 。透过密密的樱桃树丛和茂密的苹果树枝射来的灯光,在繁星点点的夜幕上,清晰地映出了一座芦苇顶大房子的黑影。普罗霍尔从马上俯下身子,殷勤地推开吱扭响的板门。月亮的倒影在台阶旁边结了冰的水洼里颤动。葛利高里的马踏破了水洼边缘上的薄冰,停了下来,大口大日地喘着气。葛利高里跳下马,把缰绳拴在栏杆上,走进黑暗的门洞。里亚布奇科夫和其余的哥萨克也在后面喧嚷着下了马,低声哼着小曲。

葛利高里摸到了门把手,走进宽敞的厨房。一个身材矮小,但是很匀称,像鹤鸽似的脸色黝黑,眉毛又浓又黑的年轻哥萨克女人正背朝着炉炕站在那里织毛袜子。炉炕上,一个八九岁的浅白头发的小姑娘,摊开双手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