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章(第2/4页)

代表用机灵的老鼠眼睛把画看了一遍,就惊慌地呼哧呼哧喘了起来,脸立刻变得通红,连浆得挺硬的白衬衫领子仿佛都被染得排红……“请原谅,军官阁下,……显系歹徒存心……”

“我希望阁下事前并不知道这里画有禁卫军的标志,是吧?”

“您这是说到哪里去啦?!您说到哪里去啦?!长官息怒!……这全是布尔什维克玩的花招……哪个斗胆包天的混蛋干的……我马上吩咐人来重新粉刷墙壁。鬼晓得这是怎么搞的!……请原谅……简直是太荒唐啦……清阁下相信,鄙人为这个恶棍的卑鄙行为感到非常痛心……”

利斯特尼茨基从心里可怜起这位窘得不知所措的公民来了。他把难以捉摸的、冰冷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些,矜持地说道:“不过这位画家也有点儿失算了:要知道,哥萨克是不了解俄国历史的。但是,也不应从此得出结论,以为我们会赞赏以这种态度来对待我们……”

代表用修剪得很好的、坚硬的手指甲去抠刮石灰墙上的画,他踏着脚尖,趴在墙上,石灰粉面纷纷落到他身上,把上好的英国大衣全弄脏了;利斯特尼茨基擦着眼镜,微笑了,但是这时他心里却另有一番令人心寒的哀愁。

“竟是这样来迎接我们,这才是糖衣里装的真正货色!……但是难道全俄罗斯都把我们看成伊凡雷帝的禁卫军了吗?”他穿过院于,朝马厩走去的时候,这样想着,心不在焉、待理不理地听着紧跟在他后面的代表的话。

太阳光直射到深邃、宽广的天井里。住户们从多层楼房的窗户里伸出头来,探着身于向下着塞满了院子的哥萨克,——连队正在把马匹安置到马厩里去。已经完事的哥萨克三五成群,在墙边站着或者蹲着乘凉。

“弟兄们,为什么不进屋子里去呀?”利斯特尼茨基问道。

“不用忙,大尉老爷。”

“屋子里也会很快把人弄烦的……”

“把马匹安置好,——我们就进屋去。”

利斯特尼茨基视察了改作马厩用的仓库,竭力使自己重新恢复以前对待陪他视察的代表的敌对情绪,严厉地说道:“请您去与有关人士商妥:我们必须再开一道门。要知道我们有一百二十匹马,只有三个门是绝对不行的,这样,一有情况,我们就要半个钟头才能把马牵出去……真是咄咄怪事!难道连这一情况事前都考虑不到?我只好将此事报告团长啦。”

利斯特尼茨基立即得到了保证,今天就办,不是再开一个门,而是开两个门,这时他才和代表道别,冷冷地感谢他的关怀,然后命令派定值日兵,便走上二层楼为本连军官准备的临时住处。他一面走着,一面解开军服上衣的扣子,擦着帽檐底下的汗珠,从后楼梯走上军官宿舍,感到一阵惬意的、湿润的室内的凉爽。屋子里除了阿塔尔希科夫上尉以外,别人都不在。

“他们都上哪儿去啦?”利斯特尼茨基倒在帆布床上,艰难地把两只穿着落满灰尘的靴子的腿伸开,问道。

“都到街上去啦?观赏彼得格勒去啦。”

“你为什么不去呀?”

“嗅,你知道吧,我觉得没有意思。才刚刚进城——就跑到街上去。我要先翻翻报纸,了解一下这里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很有意思!”

利斯特尼茨基一声不响地躺着,觉得背上汗湿的衬衣凉丝丝的,很舒服,他懒得站起来去盥洗——一路上的疲乏劲儿全来了。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把勤务兵叫了来。换过内衣,痛快地洗了半天,尽兴地打着喷鼻,用毛巾擦着丰满的。晒得黝黑的脖子。

“洗洗吧,万尼亚①,”他劝阿塔尔希科夫说,“真是如释重负,痛快极啦……喂,报纸上说些什么呀?”

“是啊,真该洗一洗。你说——很痛快,是吗?……报纸上说些什么吗?——关于布尔什维克游行示威的报道,政府采取的措施……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