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的女士》!(第4/5页)

“没事,反正我刚好起来准备工作。”

“好简娜,老伙计,”乔伊丝说,这是种含糊的新口吻,并且是嘲讽的。

“啊,乔伊丝,你喝醉了吗?”

“你绝对是没醉!”

“你打电话来实际上是想告诉我你的近况?公寓?丈夫?孩子?工作?”

“才不是呢。我心里想,简娜怎么样了,我的老伙计简娜怎么样了?所以说,你怎么样?还有那个老太怎么样了?”

我说:“据我所知,他们怀疑她得了癌症。”

“祝贺你。”乔伊丝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癌症。到处是癌症。唉,我可不觉得它比别的病更糟。你觉得呢?我的意思是,肺结核、脑膜炎、多发性硬化……”于是乔伊丝接着报了一大串疾病名称,我坐在那儿想,她不可能醉成那样。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在装醉。没过多久,她就谈起疾病如何逐渐被淘汰了。她古怪的措辞。“你读维多利亚时代的小说,他们大批大批地死于一些我们如今根本没有的疾病。比方说白喉。比方说猩红热。这么说来,还有肺结核。”

我们就这样又聊了半个多小时。最终我说:“乔伊丝,这通电话可要破你一笔财呢。”

“的确是。好简娜,老伙计。所有的东西都要钱?”

“嗯,是的,我的经验是这样。”

“那是因为你把它当作了你的经验。”然后她就挂了电话。

没过几天她又打电话来了。早上五点。

“我喜欢想象你在那边一直不停地工作,我的老伙计,而我在这里的聚会上瞎混……”

“我写了一本浪漫小说,”我告诉她,“你是我第一个告知这消息的人。他们喜欢这本书。”

“浪漫……很好。比方说我,就从来没有得到足够的浪漫。我回头看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一直工作得太辛苦,一点乐趣都没有。你回头看也是这样的,简娜。很显然。”

“我现在很开心。”

久久,久久的沉默。

“别和我说这个,因为我不会相信的。”

“写这种浪漫小说于我来说是一种享受。我已经开始写另一本了。《仁慈的女士》,你喜欢这名字吗?”

“仁慈。这个词我现在懂了。关于美国女性性格,我抓到了一条重要线索。仁慈心。这是从《白雪公主》来的。一代又一代的美国姑娘看《白雪公主》,学她的样……仁慈大方地对待这个人,那个人,一个又一个人……”

“我也很喜欢写严肃文章。”

“你肯定是工作得太辛苦了,不会给自己找乐趣了。”

“胡说。正是因为我这么努力工作,我才觉得是享受。而且我还享受和那些老太太在一起的时间。我享受那个世界,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我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有那么一个世界存在。”

“真有你的。”

又是乔伊丝。“又开派对了?”我问。

她回答:“在这里,人们就只做这一件事。”

我总是问她穿的是什么,好想象她的样子,而她总是回答,和其他人穿的一样。

她说美国人是地球上最行动一致的人,就算他们叛逆,也是成群结队地叛逆,衣服也穿得和其他叛逆们一样。她的风格已经被批评过了好几次。她以为是因为她真的年龄大了,不适合那个风格了。但不是这样的,美国人严厉地质问她为什么英国人“总是看上去像吉卜赛似的”。这是我们浪漫狂野的本性,她回答,但还是舍弃了自己的风格,剪了头发,现在有一衣橱剪裁合身的长裤、衬衫、套衫以及式样各异的短礼服。她说,当你走进一个屋子,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要把你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保你没有出格。

她现在过得快活,因为人就该这样。她的丈夫也过得快活:他又交了个新女友,那人还正巧是乔伊丝的同事。我的老天啊!乔伊丝对我大呼。她那里是凌晨一点、两点、三点,她正要上床,而我这边则正在一杯一杯地喝清晨的咖啡。乔伊丝感叹,想想我离开前经历的痛苦,真是荒唐!这里,一旦夫妇中有一个觉得在这段婚姻里不快活了,那说断就断,一秒钟都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