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第2/5页)

“那么,你为什么不让护理员进门?”我朝她吼。

“护理员,”她尖酸刻薄,“哪门子护理员?”

“我知道她来过。”

“到周一才来。整个周末我都一个人,谁都没有。”

我差点对她尖叫:“她周一来了你为什么不让她进来?”但是我知道说了也白说。

我浑身又充满了力量——愤怒。

“莫迪,”我说,“你真绝了,不可救药,自己让自己不安生。哎,我去烧水。”

我烧了水。我拎了煤上来。我发现便桶里满是尿,不过没有更糟的,谢天谢地。那会儿我想的是谢天谢地,但是我意识到人啊真是什么都能习惯。然后我提了购物袋上街去。阴沉沉的雨夹雪。看我,刚从慕尼黑回来,一身光鲜,在卸料车里刨木板木条。又一次,窗后的一张张脸,注视着我。

回了房以后,我把炉里的灰扒了出来,一团团灰尘乱飞,然后生了火。用了一个引火物。木柴和煤。很快就火焰熊熊了。

我把污秽的杯子用沸水烫了,给我们两人泡了茶。我必须把什么礼貌礼节都扔掉。脏杯子有什么关系?有关系!有关系,有,有,就有。

她一动不动,坐在那儿看火苗。

“猫。”她说。

“我给她喂过吃的了。”

“那就放她出去玩。”

“外面是雨夹雪呢。”

“她不在乎。”

我把后门打开。一阵冷雨直朝我袭来,而那只胖黄猫,原本一直闹着要出门,现在喵的一声转身冲进房里,钻到贮煤室里去了。

“她去贮煤室了。”我说。

“那看来我得自己动手去料理了。”

这话气得我七窍生烟,胸中好似炸开了锅!同以往一样,我想揍她或者拼命摇她,还有,同以往一样,想展臂抱住她。

不过幸运的是,我的理智还在,于是我做了一切我该做的,谢天谢地,既不“风趣”,又不讨喜,也不和善。

“你这些天吃没吃饭?”

没回答。

我又出门去采购。街角小商店里空无一人。那印度人坐在收银台后,看起来面色苍白,浑身发冷,也难怪他这样,可怜的家伙!

我想知道她来没来过这儿,于是说我是来给福勒太太买吃的。

他说:“哦,那个老太太,她身体可好?没生病吧?”

“生病了。”我说。

“她怎么不去养老院?”

“她不想去。”

“她没有孩子吗?”

“大概有,但是他们不在乎。”

“这真糟糕。”他对我说,这话是希望我能知道,他们这个民族是不会就这样丢开这么一个老太太不管的。

“是的,这真糟糕,你说得对。”我回答。

我回到屋里,再次想到了死亡。她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纹丝不动,我觉得也没在呼吸。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了她的蓝眼睛,望着炉火。

“把你的茶喝了。”我说,“我去给你烤点鱼。鱼你能吃吧?”

“嗯,我要吃的。”

在厨房里我想找一个不油腻的容器,但是最后放弃了。我把鱼放在烤架上,然后开了一会儿门,放点新鲜空气进来。顾不上雨雪了。

我把鱼端给她,她坐起来,把它全吃了,慢吞吞的,手颤抖着,但是她还是吃完了,我知道她饿肚子了。

我说:“我前些日子在慕尼黑。去看秋季新装了。各种新款式都看了一遍。”

“我从来没离开过英国。”

“喏,等你好一点了,我全都说给你听。”

她对这话没做回应。但是终于,当我想着该走了的时候,她开口说:“我需要些干净衣服。”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读这话。不过我能看出来这至少不是一个简单的请求——如今这点敏感我还是有的。

她想要我给她买衣服?

我看着她。她不情愿地看着我,然后说:“隔壁房间,你能找到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