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期 痴心女子 45(第3/5页)

"大概是两三年以前的事儿了。有一回,他替一个传教团体到纯瑞脊去讲道;那时他见了我,就发挥他那种普渡众生的精神,想法子劝导我。指引我;我这个荒唐可怜的混蛋,可一味地侮辱他。他对于我的行为并不怀恨,他只说,将来我总有受圣灵初结的果子(圣灵初结的果子,见《新约。罗马书》第八章第二十三节。)那一天,有许多本是要来笑骂的人,却留下了祈祷起来(套用英国十八世纪诗人哥尔斯密士的诗《荒村》第一七九行:And fools who came to scoff remained to pray。")。他这句话,说也奇怪,对于我仿佛有一种魔力,深深地印到我的脑子里;后来我母亲一死,我更受了很大的打击,慢慢地我才见了天日。从那时以后,我一心一意,只想把真理传给别人,我今天想干的事,也就是这个。不过,我在这一带讲道,还是近来的事儿。我头几个月,都是在英格兰北部讲给素不相识的人听,为的是先熟练熟练,长长胆子,然后再讲给熟人听,讲给从前和我在一块儿过昏天黑地的日子那些人听。对他们讲道,是对一个人的真诚与否,最严峻的考验。苔丝,你要是能尝一尝狠狠地自己打自己的脸那种乐趣,我敢保,""得啦,别说啦!"苔丝怒气勃勃地说,同时扭身走到路旁一个篱阶,把身子靠在上面。"我不信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你心里分明,分明知道,你把我毁到哪步田地了,这阵儿可着脸儿跟我说这种话,真叫我听着压不住火儿!象你这种人,还有和你一样的人,本来都是拿我这样的人开心作乐,只顾自己乐不够,至于我怎么受罪,你就管不着啦;你作完了乐,开够了心,就又说你悟了道了,预备死后再到天堂去享乐;天下的便宜都叫你占了去了。真不害羞!我不信你,我见了你就有气!""苔丝,"他坚持说:"别这么说,我刚一受到这种感化的时候,仿佛是拨云雾而见青天一般。你不信我?你不信我哪一样儿?""我不信你会真变成了好人。我不信你玩的这种宗教把戏。" "为什么?"她把声音放低了说:"因为有人比你强一百倍的,都不信这种事。""这真是妇女的见识了!你说的这位比我强一百倍的人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也罢,"他说,说的时候,本来一阵忿怒,马上就要发作,却又极力忍住,并没发作出来,"上帝可不容我说我自己是好人,你也知道我也不会说我自己是好人。我本是新近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不过新来后到的人,有时眼光倒看的更远。""这话本来不假,"她抑郁伤感地回答他说。"不过我对你的觉悟可不敢信。你那种昙花一现的感情,亚雷,我看恐怕不会长久!"她一面这么说,一面从她倚靠的篱阶上转过身来,脸冲着他;于是他的眼光无意地落到他极熟悉的面目和身躯上,就盯在那儿把她观察。他的凡心,那时虽然已经安静了,却并没真正铲除,甚至于也并没完全克服。

"你不要这么用眼睛来看我,"他突然说。

苔丝原先那种动作和神气,本是不知不觉地作出来的,现在一听这话,就急忙把她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挪开了,脸上一红,吃吃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同时她心里头又重新起了一种时常感触到的凄怆悲伤情绪,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人,却天生长了这样一副丽质,她寄迹其中,总是有些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对。

"别价,别价!别对我说抱歉的话。不过既是你本来戴着一个面纱,遮着你的脸,你为什么不把面纱放下来哪。"她一面把面纱放下来,一面急忙说:"我戴面纱大半为的是挡风。""我这样指挥你,好象有些太严厉了,不过,我还是少看你几眼好,多看了危险。" "别说啦!"苔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