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鹊巢(1)(第2/3页)

再一看,殿前这一小片地方架了一只圆肚螭纹青铜汤镬鼎,鼎下烧着旺火,鼎里头都是深褐色的液体,白色的布袋沉沉浮浮。乍一看有些像是在煮草药,但看宫人勾起来的一个个布袋子,打开来里面都是煮好的蚕茧,这才知道这些人是在煮茧。

陈嫣和这些宫人一起,将小布袋里的蚕茧倒入清水中漂洗,并且割破蚕茧,从中拿掉没有破茧机会的蚕蛾。最后再将蚕茧用楦子撑大——小楦子、大楦子不断倒换,最终撑成有小孩子上身大小的绵兜。

刘乘这等天潢贵胄当然没机会见到这种劳作场面…就算他老爹提倡节俭,以至于后宫女子会装装样子纺线织布什么的,也不会从养蚕煮茧开始做起啊!更何况等到刘乘记事的时候她母亲王美人已经去世了。

“乘表兄已痊愈矣?”陈嫣见到刘乘,立刻放下了手上的蚕茧,还在自己的‘敝膝’上擦了擦手。围着刘乘转了两圈,小大人一样点了点头。

刘乘微微翘起嘴角,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痊愈矣!要多谢阿嫣!”

陈嫣不好意思地扇了扇手掌,“阿嫣不敢居功,全赖侍医用心,乘表兄自己注意养护身体。”

陈嫣是这样说,但刘乘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还是多谢阿嫣!”

多谢了一会儿,刘乘甚至拉着刘舜一起向陈嫣表示感谢——兄弟一体,在这个时代这是很正常的。

陈嫣知道无法推脱,不好意思了好一会儿才受下来。

“阿嫣在忙何事?如今就在学女子纺绩之事了么?”刘乘看到陈嫣接触煮茧这种事,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汉朝时女子没有近古时代的限制,德容言功中女红一项还没有成为女子们都要修习的功课。但是,这不代表这时候就没有这方面的传统了,只是没有后来那样严厉,连林黛玉这样的千金小姐每年做的针线活儿少一些也能被人说嘴。

比如汉乐府里的名篇《孔雀东南飞》,赞颂女主人公刘兰芝的,不就是‘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云云。

但说实在的,这种劳作肯定轮不到大汉贵女这个阶层,除非是有特殊情况——比如家风勤俭,家中女眷从来都从事纺织。更何况以陈嫣的年纪,做这些也太早了。

陈嫣快乐地摇了摇头:“不是呐,是阿嫣有了一个主意,要给舅舅爹娘他们制绵被。”

看到刘乘,陈嫣又补充了一句:“也给乘表兄制,乘表兄身体不好更应该保暖,我制的这个绵被比之前的要暖和!”

“那便多谢阿嫣之赐了。”刘乘不一定知道陈嫣在做什么,不过顺着女孩子的话说总是没错的,更何况人家还是一番心意呢。

正在此时,天子从宣室殿早朝归来,也看到了温室殿前的热闹。见陈嫣以布巾包头,彩索绑袖,还围了敝膝,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阿嫣今日倒和西市里的小妇人相似。”

当然了,由小孩子这样装扮,只有可爱而已。

“儿子给父皇请安,愿父皇长乐无极!”刘乘和刘舜自然不可能像天子怀里的陈嫣一样随便,很快行礼请安。

天子挥挥手就算是知道了:“平身吧。”

又特意打量了刘乘:“病已风寒痊愈了是一件大好事。”说着吩咐宦官赏赐刘乘身边服侍的侍医和宫人。

病已是刘乘小时候的小名,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身体不好,这才有这样一个小名。刘病已,这倒是和后世的汉宣帝重名了。不过这并不稀奇‘病已’的意思就是病好,此时是一个非常普遍的名字,寄托着天下父母朴实而寻常的愿望。

也正是因为太常见了,后来汉宣帝改名刘询——主要是为了天下人避讳方便。就像刘彻封太子之前名为刘彘,之所以改为此时更加生僻的‘彻’,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刘家天子比较迁就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