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以往一帆风顺的人也终于遇上了顶头风。(第3/5页)

荀大嫂一拍巴掌:“对,就说是我打门洞里拣著的——显见是那顺手牵羊的临出门害了怕,给扔在那旮旯里了!”

荀大嫂便去请薛师傅,杏儿去取出了三百块钱,荀师傅叫出了荀磊和冯婉姝。

偏这时候,那错找到韩一潭家的人,被葛萍指点到了荀家,敲著他家的门。

荀磊去开了门。门外是一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太多的年轻人。瘦高个儿,瘦长脸儿,皮肤黑黑的。

来人一见荀磊便说:“你就是荀磊吧?找著你真不容易!你在家,这太好了!”

荀磊把他让进自己屋,请他坐定,问:“您是——”

来人忙对他自我介绍:“我姓赵,我是出版社的编辑。你不是给我们寄了一部译稿吗?”

“对。”荀磊自信地望著他,心想,总算有结果了——大概是来通知我已被录用,或者已由他们送专家审阅过,有些地方还要请我再加修订……

冯婉姝闻声进了屋。她也确估这编辑是来报喜的。荀磊翻译那本书的全过程她都清楚,并且是他们两人一块儿到邮局寄出的——他们确信:不走后门,不拉关系,不靠取巧,不凭侥幸,而全以荀磊敏锐而适时的选题、通达而流畅的译笔、必要而准确的注释,便能使这部译稿被出版社欣然采用。

但那编辑带来的却是噩耗——他从提包里取出了那本墨绿色布面精装的原著,和荀磊那一大摞抄录得整整齐齐的译稿,以同情的口吻宣布说:“我们编辑部主任,让我写封信,通过邮局退给你;可是我觉得还是应当自己亲自来一趟……”

荀磊两颊的血色顿时消失了。他自从考上这个部门,各方面都一帆风顺,他自己没有清醒地认识到,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几年他颇有点“娇生惯养”,包括院里邻居们对他的赞誉和钦慕,实际上是促使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如同玻璃般晶莹坚硬——然而同时也蕴含著可怕的脆弱。

他不禁颤声地问道:“难道是这个选题不合适吗?”

冯婉姝抢上去说:“说实在的,这个选题再好不过。目前国外这种 『非小说』的纪实性作品,不仅进入了『畅销书』行列,专家们往往也予以很高评价。这本书对国内几个方面的人员都有很高的参考价值,我要是你们出版社,我一定抓住不放……”

那位赵编辑一望而知,这位姑娘是荀磊的物件,她跟荀磊是“两位一体”,便对她说:“你们事先不同出版社打招呼,也不了解一下各有关出版社的选题计划,自己认准了就开译,译完了就寄出去——这气魄和勇气我很佩服——可这其实是很冒险的。因为象这类翻译书,我们一般是早在去前年就订好了今年的约稿、编发、出版计划,外稿是很难挤进来的……不过即便这样,你们的选题也还是命中了靶心——这本书属于无论如何应当及时翻译介绍过来的,哪怕是挤掉原来计划里的选题,也该把它安排进去……”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用呢?”荀磊觉得胸膛里象梗著一根筷子。他很久没有这么烦躁过了。

“难道是嫌译笔不行?你们可以找专家鉴定嘛!”冯婉姝激动地说,“你们找不到,我可以帮你们找!”

赵编辑说明了真相:“我们主任并没看译稿,他不敢说这部稿子译得不好,那他凭什么行使了否决权呢?说穿了吧,他是看了我提供的关于译者的材料——他说:『二十二岁?不行,太年轻了嘛!』——他仅仅是凭著一种思维习惯,就枪毙了这部稿子。就这么简单。他不相信二十二岁的人能翻译好这本书。或者说。即使你翻译得不错,他也觉得还轮不到由你来翻译这本书。这样的书他不能让你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夥子来署上译者名字。就是这么回事儿。这原是编辑部内部的事儿,似乎不该跟你们说。可咱们是一代人。我觉得不能不明不白地把稿子退给你,我想我还是该来一趟,在退稿的同时把我个人的态度亮清楚——我认为我们主任的那种根深蒂固的论资排辈的思想,是不对的,是扼杀翻译人才的,也是对『四化』不利的……可我眼下无能为力。我跟他争也没用,因为我在他眼里也是轻若鸿毛的——我也还不到三十岁,而且,并非持有正式文凭的大学毕业生,我不过是个『工农兵学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