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人心负

紫微真人回到观中,推开屋门,拂尘一挥,八卦镜自床头落下,掉入他掌中。

点香起咒,将八卦镜摆在案前,与一面铜镜相对,符咒燃起星火,铜镜之中映出两道人影。

紫微真人长眉一皱,这本是他悬在床前以防万一的,竟真有人胆敢闯入他清修之所,难道是奉天观的人?

符咒燃去一半,一个黑影身着夜行衣,用黑巾蒙面,辩不出五官。

跟着另一道身影斜出,竟是卓一道。

紫微真人一挥拂尘,八卦镜又飞回帐中,这个徒弟谨慎寡言了十数载,竟忘了,他是九个徒弟中心最细的。

他沉吟片刻,召来池一阳,问道:“第二轮比试,奉天观得名者几何?”

池一阳虽有诸多心思,可在紫微真人面前一丝不敢露,肃身答话:“往届站桩比武,南道北道总是平分秋色,这一回却多是奉天观的门人得胜。”

至于谢玄剑术拔群,桑小小暗器惊人,他却一字都不提,得意门生丁广山败北,叫池一阳面上难堪。

除了这二人之外,只有闻人羽赢得干脆利落,池一阳也一句不提。

时隔三年,奉天观在武道上更精进了,二轮比试之后,双方人数持平。

紫微真人看了他一眼:“我师兄的那两个徒弟,一样也是自家人。”

池一阳掌间沁汗,还以为是桩台比试那天的事被师父知道了,低头躬身:“广山这孩子年轻识浅,自作主张,一心为他师兄出头,徒儿已然严厉教导,他绝不敢再放肆了。”

紫微真人阖目不动:“你师伯就只有这两个徒弟,你护着你的徒弟,他自然也护着他的徒弟,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玉虚真人随性放恣,最不顾的便是规矩,若是叫他知道自己欺负他的徒弟,在鞋尖上藏薄刀片,非被他吊起来敲打不可。

“师父恕罪,徒儿回去必会狠狠约束门下,绝不许他们再到谢兄弟面前造次。”

“紫微宫不必非在刀剑上争长短,七星宴上,位占三席,已然足够。”

池一阳胖脸一抖,位占三席,玉虚师伯的徒弟就要占去两席,紫微宫参加大比的人中就只有闻人羽的辈份最高,余下一席,怎么也是他的。

“师父,门下为了大比,耗费许多心血,若只有阿羽一人位列其中,难免……难免奉天观的人骄横。”

他本想说恐怕紫微宫人心溃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奉天观与宁王一系相交甚深。”紫微真人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递给池一阳,“你看看罢。”

池一阳双手接过,见信封上有紫微宫的徽记,知道是门内传信,上下扫阅,大惊失色:“这……”

他很快明白过来:“师父的是意思,是替奉天观开这方便之门?”

圣人多病,太孙年幼,八王之中,又分三派。

瑞王是圣人同胞兄弟,康王兵力最强,澹王宁王虽装作富贵闲人的模样,但究竟心中如何打算还不得而知。

圣人年轻的时候,事事以师父为尊,这些年来却多番压制,若是奉天观趁七星宴作乱,紫微宫守卫圣人,再立大功,从此就没有什么南道北道。

天下只有紫微宫。

“你可知为师因何在此山间竹屋居住?”

紫微宫殿台楼阁,恢弘庄严,可紫微真人几十年来都只住在山顶小屋,守着一方卦台和满天星斗。

池一阳一怔之后立时答道:“师父自然是为了清修。”

“苍山开派,立教艰难,建立之初就只有这一间竹屋,数十年才有如今的紫微宫。你大师兄、五师弟、六师弟,又是因何殒命?”

池一阳胸膛起伏,面现愧色,这些年来,他图财图名,竟尔忘了,曾经的紫微宫不过只有一间竹屋,紫微宫也曾被商家堡压得抬不起头来。

池一阳伏地跪倒:“徒儿绝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