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那些无法释怀的日子(第5/8页)

一滴滴鲜血慢慢地从那雪的脖颈上渗了出来,就像那鲜红的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儿。刘铁一笔一血,一画一泪,感到笔笔都刻在了自己的心上。那雪眼睛死死地盯着母亲的墓碑,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她紧紧地咬着牙,默默地自言自语着:“妈妈,我发誓,一定让您在天堂里听到女儿的歌声!”

“贫穷真是太可怕了!都怪我们没钱!”

“但,妈妈是幸福的!妈妈说了,心安就幸福!”

“雪儿,我发誓,以后我要挣很多钱,我要用命照顾你一辈子!”

刘铁紧紧将那雪揽入怀中,撩起她的长发,看着那个仍在渗着鲜血的mama,心如刀割。那雪抚摸着铁子的脸庞,久久地望着他。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刘铁和那雪要去北京读书了,这可是镇子上最大的事儿了,也是围屋里客家人的骄傲。镇上的长途汽车站,刘铁的父母、围屋里的长者、一些老师同学都来送行了。那雪手里捧着一小盆杜鹃花,那是刘铁一直精心养的那只杜鹃花。杜鹃花喜家乡的山土,为此刘铁还专门带了一袋子家乡的山土。

刘铁和那雪上了车,刘铁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着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还塞给了刘铁一碗客家人的梅菜扣肉,说是铁子爹亲自下厨做的,让他们路上吃。长途汽车开动了,刘铁母亲哭着追赶着长途汽车,刘铁父亲深邃的目光一直望着他们。刘铁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急忙转过脸去,不敢再去看父亲和母亲的眼睛。那一刻,刘铁懂得了什么是父母的舐犊之情。刘铁隔着车窗,从反光镜里看着渐渐远去的父母身影,没敢再回头。

1998年秋天的北京火车站。

“咚咚咚咚咚,东方红……太阳升……”浑厚洪亮的《东方红》乐曲钟声响了五下,大大的表针指向了凌晨5点整。北京,这个无数人向往的地方,这个刘铁和那雪从小就魂牵梦绕的地方,今天,他们终于踏上了这片土地,开始了梦想的启程。刘铁拉着那雪的手,两个大山里的孩子,站在北京站广场,心潮澎湃,激动万分。他们抬头仰视着那个巨大的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高喊着:“北京,我们来了!”

刘铁读的大学,是世界闻名的自由王国,在那自由的空气里,知识的海洋里,刘铁似乎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各种知识。刘铁是学金融专业的,除了刻苦学习西方经济学理论外,他最感兴趣的是尼采、黑格尔、弗洛伊德之类的哲学,经常以能引用几句他们的语句而沾沾自喜,并引以为豪。有时候,那雪好奇地追问他,他们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刘铁也一知半解,但还是会口若悬河地说上一大堆。那雪虽然听得糊里糊涂,不过,还是很崇拜地看着他。

也许是受母亲的影响,那雪骨子里根深蒂固地偏爱中国传统文化。除了刻苦学习民族声乐专业知识外,她特别喜欢读一些中国文学名著。另外,对冰心、林徽因、张爱玲的作品情有独钟。对此,刘铁非常不屑,经常嘲笑那雪“老土”,总是说她赶不上时代的潮流。刘铁多次劝那雪趁早改行学“流行音乐”,日后才有可能成为大歌星,才有可能红了、火了挣大钱。那雪听后总是一笑了之。

刘铁的梦想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2000年的中国,正处在改革开放的巨变中。大量国外的各种文化元素、思想理念涌入中国,各种文化、思潮交织在一起,碰撞着、矛盾着、冲突着。中国传统的文化体系被打破、被摒弃了,而新的主体文化体系又没有建立起来,人们在缺乏主导、引导下不加选择地汲取着,使得每个人脑子越来越乱、心越来越空,整个社会似乎都在追逐着同一个梦想,那就是金钱。

刘铁就是在这种氛围中学习和成长的,毫无选择地吸取着社会上的各种思潮。平日里,同学聊的话题也已经不再是学习和抱负,而是谁谁家里特有钱,哪个班花系花被豪车接走了,谁谁毕业后牛了发了等等。刘铁努力地辨识着小时候梦想中的北京,和眼前现实中的北京差别是非常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