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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吓唬伍德罗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他的外交生涯中,他曾经奉命多次扛下令人羞辱的场面,也从经验中学习到,最合适的方法是拒绝承认缺少了任何东西。如今他也应用了这套教训,以简洁的句子用极简约的风格描述出医院病房当时的情景。没错,他同意——他微微感到惊讶,他们竟然对特莎病房的微小细节这么有兴趣——他依稀记得和特莎同一病房的一个病人在睡觉或是陷入昏迷状态。既然她没有办法喂哺自己的婴儿,特莎只好担任代理奶妈。特莎的损失,让这个小孩捡到便宜。

“这个生病的女人叫什么名字?”莱斯莉问。

“我不记得。”

“有没有人陪她,朋友或是亲戚之类的?”

“她的弟弟,是从她村子里来的一个青少年。是特莎说的,以她当时的状况,我不认为她是可靠的目击证人。”

“她弟弟的名字你知道吗?”

“不知道。”

“村子叫什么?”

“不知道。”

“这女人生什么病,特莎有没有告诉你?”

“她讲的话多半语无伦次。”

“这么说来,另一半就一清二楚喽。”罗布指出。有种诡异的节制气氛逐渐降临在他身上。他原本晃荡摆动的四肢,这时找到休息之处。他突然有了一整天的时间可以消磨了。“在特莎不是语无伦次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有关病房对面床铺那个女人的事,伍德罗先生?”“只说她快死了。没有说出病因,只说得自她生活的社会环境。”

“艾滋病吗?”

“她没有这样说。”

“总是生了艾滋病以外的病吧。”

“是啊。”

“有任何人在治疗她这个不知名的病吗?”

“应该是有,不然她为什么要住院?”

“是罗贝尔吗?”

“谁?”

“罗贝尔。”罗布拼出来给他听,“荷兰籍混血儿。头发不是红色就是金色,五十五六岁,胖子。”

“从没听说过这个人。”伍德罗以绝对自信的脸部表情来反驳,而肠子却在翻搅。

“你有没有看到任何人在给她治疗?”

“没有。”

“你知不知道她正在接受治疗?用什么治疗?”

“不知道。”

“你从头到尾都没看到有人给她吃药或是帮她打什么针吗?”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在场期间,没有院方人士在病房里。”

罗布利用这段空档来思考他的回答,也思考如何回应。“非院方人士呢?”

“我在场的时候也没有。”

“你不在场的时候呢?”

“我又怎么知道?”

“从特莎口中。在她没有语无伦次的时候,她或许告诉过你。”罗布解释。他的嘴巴微笑得很大,结果让他的好心情反而令人觉得厌烦,仿佛是他去买了一个笑话,还不想拿出来分享。“根据特莎的说法,在她病房里的那个生病的女人,特莎是喂她的婴儿,有没有任何人对这个女人进行治疗?”他很有耐心地问。字正腔圆地宛如是在玩什么室内游戏。“生病的女人有没有人来探视?或是检查?或是观察?或是治疗?任何人。不管是男是女,黑人白人,不管是医生、护士或是非医生,外人、内部人、医院里打扫卫生的人、探病的人,或是简单的‘一般人’?”他往后坐,最后这几个字是拼命挤出来的。

伍德罗逐渐明了自己处境的危险程度。他们知道的部分,有多少不愿摊牌?罗贝尔这个名字在他头脑里听来宛若丧钟。他们还会对他丢出多少名字?他还能否认多少,同时还能保持抬头挺胸?科尔里奇告诉过他们什么?为什么他隐瞒真相,拒绝共谋?或者他在伍德罗背后和盘托出了?

“她说有人来看那个女人,是身穿白大褂的矮小男人。”他语气轻蔑地回答,“我猜是她做梦梦到的,不然就是她在讲的时候还在半梦半醒中。我觉得缺乏可信度。”弦外之音是,你们也不应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