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第4/4页)

小事就能让他辗转反侧。渴望常常拂过他忧郁的心灵,他的悲伤无处存放。小时候,他常常坐在后院,双手抱膝,沉思冥想。同父亲一样,他极为挑剔。他会把小事钉到大大的十字架上,会因为对人说错了一个字而思来想去——他很怕别人的责难。他无法容忍讽刺或反语,这些东西让他心烦意乱。

像麻雀一样——我们相信麻雀是没有家的——伊肯纳的心灵没有家园,没有固定的忠诚对象。远的和近的,小的和大的,陌生的和熟悉的,他都爱。但唯有小事吸引着、耗费着他的悲悯。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他在一九九二年养过几天的一只小鸟。那是圣诞节前夜,别人都在屋里跳舞,唱圣诞歌,吃吃喝喝,他却一个人坐在屋外的走廊上。突然,一只小鸟掉在他面前的地上。伊肯纳弯下腰,在暗夜里一点点靠近它,最后将它柔软的小身体包裹在手中。这是一只被人捉住、拔掉好多羽毛后逃出来的麻雀,腿上还缠着一段线。伊肯纳的灵魂附到了麻雀身上。接下来的三天,他小心地守着它,用能找到的吃食喂养它。母亲让他把它放了,他不肯。三天后的早上,他捧着小鸟毫无生气的身体到后院挖了个洞;他的心碎了。他和波贾朝麻雀身上撒土,直到把它埋住。伊肯纳自己也是这么消失的。先是哀悼者,然后是葬礼承办人,他们朝他身上撒土,渐渐盖住了他被白布包裹的躯干、双腿、双臂、脸和一切,直到他在我们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