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蛇(第2/8页)

“那就说出来!”伊肯纳命令道。

“好,艾克,好。我建议我们抓一只公鸡,然后,”我紧盯着他的脸,“然后——”

“怎么样?”伊肯纳说。他们像端详奇迹一样专注地看着我。

“斩首。”我把话说完了。

我的话音刚落,伊肯纳就叫了起来:“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伤害!”波贾猛地睁大了眼睛,鼓起掌来。

哥哥们夸奖我出了个好主意,我的灵感来自开学时我们的约鲁巴语老师在班上讲的一个民间故事。故事里有个邪恶的男孩,他砍下了他们国家所有公鸡和母鸡的头。我们跑出自家院子,找了一条自以为隐秘的通向那女人家的小路,穿过低矮的灌木丛,路过一家木匠铺。木匠铺里的人正在锯木头,锉床发出的噪声震耳欲聋。我们只好捂住耳朵。伊娅·伊亚波这个女人住在一所小小的平房里,平房的外观跟我们家一样:一个小小的门廊,两个装了百叶窗和窗纱的窗户,墙上挂着电表箱,装了一扇防风门。不过,她家的院墙不是用砖头水泥砌的,而是用泥土垒的,有的地方因为长期日晒而开裂了,上面还有各种污渍。一根电线从院子里的树枝间穿过,连到院外一根高高的电线杆上。

我们侧耳倾听里面的人声,但伊肯纳和波贾很快判断院子里没人。伊肯纳一声令下,奥班比踩着伊肯纳的肩膀翻过了院墙。下一个是波贾。我和伊肯纳留在原地放哨。没过多久,公鸡咕咕叫和乱拍翅膀的声音就离我们越来越近,两个哥哥的脚步声紧随其后。追逐了几圈之后,我们听到波贾说“稳住,稳住,别放手”。之前我们在奥米-阿拉河边钓鱼时,鱼钩会缠在一块儿。那时我们也会说“稳住,稳住,别放手”。

伊肯纳闻声攀上院墙,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已经抓到了鸡,但很快又滑了下来,只好隔墙回应波贾。“别放手,别放手。”他把一只脚尖探进墙上的一个洞里,屁股从裤腰上面露了出来。墙上的土屑剥落如雨。一只脚站稳后,他伸手攀住墙,用力一撑。一只小蜥蜴从他的手背后爬出来,惊慌地跑远了。它那彩色的身躯平滑而有光泽。伊肯纳的上半身探进了院子,下半身还在院墙外。他从波贾手中接过公鸡,叫道:“好兄弟!好兄弟!”

我们回到自家院子,径直去了后院的花园。后院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三面围着水泥砖墙,其中两堵墙分别把我们家同伊巴夫家和阿巴提家分隔开来。第三堵墙正对着我们的平房,墙后是个垃圾填埋场,里面住着一大群猪。一株木瓜树从那边墙头探过来,一株看不出年纪的橘子树立在墙和院子里的水井之间,离水井大概有五十米远,雨季格外枝繁叶茂。水井是地上开的一个大洞,洞口砌了水泥井栏。井栏上有个金属盖。父亲在旱季时会用挂锁把盖子锁上,以防阿库雷其他水井干涸后有人溜进我们院子来打水。在后院另一边,挨着伊巴夫家的地方,妈妈开了一小块地,种西红柿、玉米和秋葵。

波贾把失去抵抗力的公鸡放在我们选定的地方,拿起奥班比从厨房取来的刀。伊肯纳和他一起把鸡摁住,毫不理会鸡叫得有多响。我们的视线紧随波贾手中的刀。令人惊讶的是,波贾的动作颇为从容,轻轻一划就割破了公鸡皱巴巴的脖子,好像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好像他注定要再干一次。公鸡抽搐着,拼命挣扎,但被我们牢牢控制住了。我抬头看见伊巴夫的祖父坐在隔壁那栋能俯瞰我们院子的二层楼顶层宽大的阳台上。这个矮小的老头儿几年前出了事故,从那以后就不说话了,整天只是静静地坐着,任我们嘲弄。

波贾割下了公鸡的头,鲜血从鸡的身体里喷涌而出。我再次回头去看那个哑巴老头儿。有那么一会儿,他看上去像个现身示警的天使。到底警示些什么,太远了,听不见。我没看到鸡头掉进伊肯纳在地上挖出的小洞,但我看到鸡的身体剧烈扑腾,血柱四射,翅膀扇起尘土。我的哥哥们把它按得更紧,直到它渐渐不动了。接着,波贾提着无头鸡尸,我们簇拥着他,身后洒下一串血迹。为数不多的几个旁观者面露异色,我们则泰然自若。波贾把死公鸡掷过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