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3页)

马克斯挤进凳子和带轮子的钢琴间,尽力不去看女人的胸脯——尤其是因为她只有一个乳房,左侧的乳房;右侧则是一条红色的细痕,那是另一个曾经同样年轻浑圆的乳房所在的位置。

“好好看看,满足你的好奇心吧。”她说,摘下帽子,向马克斯展示自己:一颗刚长出绒发的光溜溜的头颅,一个癌症肆虐后奋力重生的身体。

马克斯压抑住尴尬、着迷和怜悯,问道:“您有最喜欢的曲子吗?”

“有,美唇先生。有很多,几千首!”她俯身向前,对马克斯耳语着什么,然后戴回帽子,用画笔蘸上调色板上的红色颜料,满怀期待。

“我准备好了。”她说,“另外,我叫伊莱雅!”

很快,《带我飞向月球》[1]的曲调响起。马克斯弹奏着这首歌的爵士乐版本,精彩无比,而艺术家则随着奔流的音乐挥舞画笔。

“她是贾维尔的女儿,”库尼奥悄声对佩尔杜说,“她从小就与癌症搏斗,很显然她还占着上风,我真高兴。”

“不会吧!我肯定是看错了!隔了这么长时间,你难道以为自己就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突然出现?”

一个和佩尔杜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从露台跑过来,扑进库尼奥怀中,眼底笑意盈盈。

“你这个揉意大利面的浑蛋!贾维尔,看看谁来了——是按摩石头的人!”

屋里钻出一个男人,身着磨破了的粗糙灯芯绒长裤和格子衬衫。佩尔杜走近细看,发现房子并没有远看那么宏伟。金色吊灯高悬、仆佣前呼后拥的辉煌岁月,已是数十年前的过往荣光。

这时,眼底带笑的女人转向佩尔杜。

“嗨,”她说,“欢迎来到弗林史东家[2]!”

“嗨,”佩尔杜开口说,“我的名字是——”

“哦,忘掉名字吧,在这里不用,我们想叫自己什么就叫什么,或者用特长来称呼自己。你擅长什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深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火花。

“我是石头按摩师!”库尼奥喊道。他对这个游戏很熟悉。

“我是……”佩尔杜开口说。

“别听他瞎扯,塞尔达。他是灵魂解读师,可以阅读人的灵魂。”库尼奥说,“他的名字是让,他会给你一本能让你重新睡个好觉的书。”

塞尔达的丈夫轻拍库尼奥的肩膀,他转过身。

豪宅的女主人更加仔细地打量着佩尔杜。

“真的吗?”她问,“你可以解读人的灵魂?那你就是个奇迹创造者。”

她开怀大笑,嘴角却带着忧伤的痕迹。

佩尔杜的视线在院子里逡巡,最后停在伊莱雅身上。

马克斯正在为贾维尔和塞尔达生病的女儿狂野地弹奏《上路吧,杰克》[3]

塞尔达一定累了,佩尔杜心想,死亡与他们共享这栋美丽的房子太久了。

“你……也给它取了名字吗?”他问。

“它?”

“那个在伊莱雅的身体里生长休眠的东西—或者只是假装休眠。”

塞尔达用手抚过佩尔杜没有刮胡子的脸颊。

“你熟悉死亡,是吗?”她露出忧伤的笑容,“它——癌症——叫作卢波。伊莱雅9岁时给它取了这个名字。卢波,就像漫画里的那只狗[4]。她想象它住在她的身体里,像室友一样。有时它需要更多关注,她尊重这个事实。她说,比起想象它要毁灭她,这样想她会安心许多——哪有东西会毁灭自己的家呢?”

塞尔达注视着女儿,充满爱意。“卢波已经和我们一起住了20多年了。我感觉它也开始老了,累了。”

她忽然转身朝库尼奥瞥了一眼,仿佛后悔自己的直率。

“轮到你告诉我了:你去哪儿了?找到薇薇特了没有?你们会留下来过夜吗?全都告诉我。来帮我做饭。”她对那不勒斯人命令道,挽着他的手臂,带他走进大宅。贾维尔伸出左臂揽住意大利人的肩头,伊莱雅的弟弟莱昂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