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佩尔杜很震惊自己竟在和这样一个女人独处。

他注视着凯瑟琳的脸庞和脑袋,完全迷失其中,仿佛他得到允许,可以爬进去四处观望,找寻那里有趣的东西。

凯瑟琳有耳洞,但并没有戴耳环。(“他的新女友把那对红宝石耳环戴上了,真是可恶,我真想把耳环扔在他面前。”)她不时摸摸锁骨中间的凹陷处,像是在找什么,或许是正戴在另一个女人颈上的项链。

“那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她问。

他对她讲了“水上文学药房”。

“一艘大船,船舱低矮,有一个厨房,两个铺位,一个洗手间,八千本书,是现实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而且如所有停泊不动的船一样,是一场延滞的冒险——但他没说出来。

“而这个世界的国王就是佩尔杜先生,一个文学药剂师,为相思成疾者开药方。”

凯瑟琳指着他前一晚送给她的那捆书说:“顺便说一句,真的很有用。”

“当你是个小女孩时,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趁尴尬还未袭来,他赶快问她。

“哦,我想成为一个图书管理员,一个海盗。你的书船正是我需要的。我可以通过阅读解答世上所有的谜题。”

佩尔杜聆听着,对她的好感越来越深。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可以把坏人那儿的不义之财都偷回来,那是他们用花言巧语从好人那儿骗走的,我只给他们留下一本书,用以净化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忏悔,把他们变成好人,诸如此类——当然啦。”她开怀大笑。

“当然啦。”他接着她嘲弄的口吻附和道。这就是书本唯一的可悲之处:它们改变人——除了那些本质邪恶的人,他们永远不会变成慈爱的父亲,体贴的丈夫,亲密的朋友。他们继续做暴君,继续折磨他们的下属、孩子和狗。他们在小事上恶意满怀,在大事上胆小怯懦,并为他们所造成的苦痛沾沾自喜。

“书是我的朋友,”凯瑟琳说,用酒杯冷却着面颊,做饭时炉火烤得她双颊通红。“我觉得,我所有的情感都是从书里学会的。在书里我爱过,笑过,找到了更多人生真谛。”

“我也是。”佩尔杜喃喃道。

他们四目相交——就这样点燃了。

“J代表什么?”凯瑟琳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也必须清一清喉咙才能回答。

“让。”他低声说。这个字眼如此陌生,以至他的舌头撞上了牙齿。

“我的名字是让。让·阿尔伯特·维克多·佩尔杜。阿尔伯特是我祖父的名字,维克多是我外祖父的名字。我母亲是个教授,她父亲,维克多·伯尼尔,是个毒理学家、社会主义者,还当过市长。我50岁了,凯瑟琳,认识的女人并不多,更别说和她们上床了。我爱过一个人,她离开了我。”

凯瑟琳仔细研究着他。

“就是昨天,21年前的昨天,她给了我那封信。我不敢看里面写了些什么。”

他等待着她把他赶走,打他或是置之不理,但她没有。

“哦,让,”她轻声说道,充满同情,“让。”

又来了。

那甜蜜的声音,正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们凝视着对方。看到她眼中跳跃的光芒,他感到自己也变得柔和,放下防备,让她进入他的世界,去了解他——是的,他们彼此注视,不用言语,便直抵对方灵魂深处。

海上的两只小船,自失去停泊的港湾,就以为会一直孤单漂流,可是现在……

她的手指飞快地抚过他的面颊。

这爱抚如一掌重击——不可思议又美妙无比的一击。

又来了。又来了!

她放下酒杯时,两人赤裸的小臂摩擦而过。

肌肤。柔软的体毛。温暖。

说不清两人之中谁更惊愕——但是他们都立即发现,让他们惊愕的并非异样的生疏感,并非刹那的亲密和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