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6页)

几天后,豆叶和我又去白井茶屋见螃蟹医生。但是推开房门时,我们发现南瓜正在穿鞋准备离开。我见到她,大惊失色,她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接着初桃也走到了门道里,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初桃比我们棋快一招。

“晚上好啊,豆叶小姐,”初桃说道,“看看谁跟你一起来了!她就是医生以前喜欢的学徒吧。”

我相信豆叶和我一样震惊,但她不动声色。“哦,是初桃小姐,”她说,“我差点儿认不得你了……老天,你看上去多老啊!”

初桃其实并不老,只有二十八九岁。我想这是豆叶在故意拿话气她。

“我想你们是去见医生了吧,”初桃说,“他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只望他现在还会高兴见到你们。好了,再见吧。”初桃走开的时候得意洋洋,但是就着路灯光,我看到南瓜脸上有伤心之色。

豆叶和我脱下鞋子,没有交谈,都无话可说。当晚白井茶屋的阴郁气氛就和池塘里的水一样厚重。空气里有股走味了的化妆品的味道,墙角潮湿的石灰剥落下来。只要能马上离开,真是做什么都好。

我们拉开门厅的门,看见茶屋的女主人正陪着螃蟹医生。以往我们到来后,她总是再呆上几分钟,大概是想让医生多付她香资费。可今晚我们一进去,她就告退了,走过我们身边也不抬头看一眼。螃蟹医生背对我们而坐,于是我们就免了鞠躬行礼,直接走向桌子坐在他身边。

“医生,您看上去很累。”豆叶说,“今晚您还好吧?”

螃蟹医生没说话。他转动着桌上的一杯啤酒,消磨时间。他是个讲求效率的人,只要有可能,他是一分钟都不会浪费的。

“是的,我相当累。”他终于说,“我不太想说话。”

说完,他把啤酒一饮而尽,站起来打算走了。豆叶和我交换了一下眼色。螃蟹医生走到门口时,转过脸来对我们说:“我信任的人结果却来欺瞒我,我当然不会高兴。”

接着他就走了,门也没关。

豆叶和我都惊得说不出话。后来她起身去把门拉上,回到桌前,抚平身上的和服,怒气冲冲地闭上了眼,对我说:“好吧,小百合。你到底对初桃说了些什么?”

“豆叶小姐,是因为这件事吗?我答应过您我不会做任何自毁前程的事。”

“看上去,医生显然把你抛到一边了,好像你和空麻袋一样一钱不值。其中必有缘由……想知道的话,我们只能弄清楚今晚初桃对他说了些什么。”

“怎么才能弄清楚呢?”

“刚才南瓜也在这屋里。你得去问她。”

我不能肯定南瓜是否会告诉我,但我说我会去试试,豆叶看来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是我坐着不动,她转过身来看我是怎么回事。

“豆叶小姐,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我说,“初桃知道我和医生在一起,她大概也猜到了个中缘故了。医生当然也知道。您也知道。连南瓜也知道!可就是我不知道。您能不能行行好,把您的计划告诉我呢?”

这个问题看似让豆叶颇有歉意。很长一阵子她都不看我,终于她叹了口气,跪到桌子旁,对我说了这番我想知道的话。

“你很清楚,”她这么说,“内田先生是用艺术家的眼光看你的,但医生的兴趣在别的方面,延也一样。你知道什么叫做‘无家可归的鳗鱼’吗?”

我一点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我就如实回答。

“男人身上都有一条……嗯,一条鳗鱼。”她说,“女人没有。但男人有。它就在……”

“我想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了,”我说,“我只是不知道它叫做鳗鱼。”

“它不是真的鳗鱼,”豆叶说,“但把它当作鳗鱼,事情就容易讲明白。让我们就这样叫它吧。是这样的,鳗鱼一辈子总是在找一个窝,你知道女人身上有什么吗?有洞。鳗鱼就喜欢住在洞里。每个月洞里都会流血,我们有时候称为‘云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