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7页)



  这一直是司徒久安心中的一桩憾事,他始终觉得好友没能谋得一份更好的前程,也有自己的责任,所以总想着在经济上能够给予这个好友一定的帮助。偏偏这个姓姚的朋友又是个要强的脾气(后来司徒玦总结,臭脾气和别扭出自遗传,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司徒久安去看望他,他欢迎,可是不管怎么变着法子给他钱,他也不肯收,哪怕他们一家在乡下的日子已经拮据到让人难过的地步。

  久安堂逐渐发展起来后,司徒久安不止一次邀请他一块到公司来打拼,这个朋友仍拒绝了,他说他知道自己对做生意和交际毫无天分,不愿意拖司徒久安的后腿,增加别人的负担,只有种地才是他的擅长的事,就这样清贫过一辈子也认了。

  本来,认了也就认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偏偏长期的辛苦和恶劣的生活环境让司徒久安这个姓姚的朋友身体每况日下,开始不适的时候总拖着忍着,在他儿子发现后一再要求下才去到镇上的医院检查,已然是肝癌晚期,回天乏力。等到司徒久安照常打电话去“叙旧”时,那朋友原本就苦寒的家里已经因为这个注定医不好的病而砸锅卖铁,一无所有,妻子也再忍受不了这日子,号称外出打工,从此断了音讯,下落全无,只有一个儿子辍了学日日守在病床边。

  司徒久安当时就联系了市里最好的肿瘤医院,下定决心要把老战友接出来接受最好的治疗,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只赶上送朋友最后一程,心中悲痛遗憾万分,好一阵都不见笑颜。薛少萍很是好言相劝了几回,司徒玦那段时间也不敢在父亲面前胡闹触了霉头。司徒久安这天在饭桌上显得精神一振,还是老友去世后的头一回,司徒玦母女起初以为他终于缓过了这口气,心里一松,谁知道他却提出,打算把老友留下的遗孤从乡下带出来,代为抚养照顾。

  司徒玦听着父亲滔滔不绝地说着那男孩的凄凉身世和聪明孝顺懂事勤劳等等美德,惊讶得菜都忘了挟。她并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每次父亲说起那个可怜的姚叔叔时,司徒玦也是有些难过的,但是那样的生活和那样的人毕竟离她太过遥远,像报纸上看到的故事,而那故事里某个悲惨的角色居然要加入到她的家庭,跟她一块生活,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薛少萍的反应要更大一些,她静静地听丈夫说完,直到他提到学校已经联系好,明天就专程开车去把那孩子接上来,她才明白,丈夫告诉她这样一件事情,并非与她商量,而是已经作出了决定,知会她们这个事实。

  这让脾气不错且一直尊重丈夫的薛少萍当着孩子的面重重搁下了碗。她可以接受丈夫多年来一再地把战友之情看得无比重要,也可以接受他为了一个好友的逝去而郁郁寡欢,在她看来,一个好男人应当如此,然而司徒久安无视她作为一个妻子的感受,甚至没有任何商量就决定把别人的孩子领会家里抚养,不管那孩子有多好,多可怜,都让她无比愤怒且抗拒。

  面对妻子的怒火和反对,司徒久安既是意料之中,也非常无奈,也许他之所以到了最后关头才告知妻子和女儿,正是因为害怕她们的反对会让自己心生犹豫,而送别老姚的那天,那个男孩从始至终的沉默和懂事,还有那早熟中透出绝望眼神,他怎么也不会忘记。从那时起他已经在朋友的新坟前发誓会把那孩子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般抚养长大,不让老友再留一丝遗憾。

  “你知道家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吗?那孩子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六岁、六个月,我们要怎么跟他相处,她对于我和女儿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这是我的家,不是孤儿院!”薛少萍愤而对司徒久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