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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一起发动神圣的抵抗,赢得自由,”他说,“自由万岁。塞浦路斯万岁。”

对伊里妮来说,马卡里奥斯的复活比他的死还要离奇。她固执地认为他们一起见证了一个奇迹,她哭得比早上还要厉害。她爱的几个男人都平安返回了。

“上帝肯定站在马卡里奥斯这一边。”她喜气洋洋地说。

瓦西利斯看着她。他妻子心中的马卡里奥斯是个大胡子神父。她非常虔诚,尊敬任何身着神父法衣的人。然而,瓦西利斯看到的却是一个目光锐利的政客,一个两面派。

那天,日出酒店一切如常。员工按指示告诉客人们,塞浦路斯的政权更迭对他们没有任何不良影响。港口和机场临时关闭,可一切很快将恢复正常。尼科西亚距离此地有三十英里,任何问题都将得到控制。

发生政变的那天下午,依然有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游客听说有新总统上台,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美国和欧洲的度假者感兴趣的是华盛顿那起持续发酵的丑闻。理查德·尼克松的命运悬而未决,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的影响更重要。

第二天,萨瓦斯去了日出酒店, 这是几个月来的第一次。工地的许多工人都没出现,施工无法照常进行,让他心急如焚。

“马科斯去哪儿了?”他问科斯塔斯。

“他就在酒店,”科斯塔斯答,“早晨十点左右我还看见他了。”

那天早晨,马科斯和阿芙洛狄忒如平常一样见面,可马科斯来晚了。每次他迟到,阿芙洛狄忒总会焦躁不安。今天她格外紧张。她知道,刚刚发生的政变不是好兆头。最重要的是,她不希望自己的日常生活受此影响。她从未如此满足,如此富有活力,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欢愉,她不希望有任何变化。和马科斯在一起,她只在乎当下。衣服、鞋子、女性内衣,都被扔到了一边,但并不包括珠宝。九层、十一层、十四层……他们总在洒满阳光的地方做爱。那时太阳仍在上升,阳光经过海面的反射将她的每一寸肌肤照得亮晶晶的。而和萨瓦斯在一起时,总是光线昏暗,窗帘紧闭。

这边,萨瓦斯的妻子和他的得力助手正心急火燎地脱掉彼此的衣服,那边他把员工召集到舞厅,强调一定要照常营业,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客人退房。酒店目前运转正常,他要求维持这一成果。

“大家都知道,我们正在兴建天堂海滩酒店,”他说,“日出酒店能否赚钱,新酒店能否完工,完全掌握在你们手里。”

马科斯来到舞厅,悄悄站在了最后面,静静地听着。从萨瓦斯的声音里,他听出了明显的贪婪和一丝恐慌。

他的老板还是和往常一样消息闭塞。在他看来,照常营业已不是件易事。当天早晨他去修车厂送包裹。赫里斯托斯不在,整个修车厂里只有他的一个同事在干活。

“他们的小队被派去了尼科西亚,”那人说,“赫里斯托斯已经走了。”

“不是大局已定吗?”马科斯问。

“还有人在抵抗……”修车工答,“很多左翼分子都反对新总统。”

这是不是轻描淡写已不重要了。几个小时后,关于首都局势的谣言就传遍了法马古斯塔,那样近的一座城市,却始终像一个遥远的世界。

活跃于EOKA的时候,马科斯曾与尼科斯·桑普森有过一面之缘。出生于法马古斯塔的桑普森给少年马科斯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很有男子气概,外貌十分英俊,魅力超群,大家都对他又畏又爱。人人都说他是个冷面杀手,天生无情。那正是他,如他那钢铁般的目光一样,永远都不会改变。

马科斯知道,对于那些抵制政变的人,桑普森绝对会杀无赦。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尼科西亚的医院里住满了伤患。大街小巷战斗不断。依旧能听到枪声,有时还响起坦克的炮声。医生在拥挤的走廊里奋力抢救生命垂危的伤者,其中有马卡里奥斯的支持者,有EOKA B队的成员,还有前一天军事政变的参与者。伤口就是伤口,一旦被子弹打得皮开肉绽,它属于谁的身体已经不再重要了。虽然他们对街上发生的一切各有看法,可在治疗伤员时,却做到了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