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7页)

那文和秀儿远远看着,那文说:“这个胡子胆儿可真够肥的了,竟敢抢老毛子。大清国那工夫,连王爷都怕洋人。”秀儿说:“哎,咱爹那么心疼这个胡子,是不是跟他当年闹义和团杀洋人有关?”那文说:“兴许。”朱传文进来说:“真是条汉子!命都要没了,还能吃能喝的。”

镇三江酒足饭饱说:“不错!酒不错,菜也不错!谢谢你,老掌柜的,还得麻烦喂我。”朱开山用毛巾给镇三江擦擦嘴,说:“别谢,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你。”镇三江说:“佩服我?我更佩服你,你能把我一个要死的胡子整得这么乐呵,赶上及时雨宋江了!”朱开山说:“那我这就成了忠义堂了!”二人大笑起来。

镇三江说:“老掌柜的,问你一个事儿:能不能给带个道儿?”朱开山说:“爷们儿,你这话怎讲啊?”镇三江一笑说:“怎讲?就是请你给俺带个逃生的道儿。”朱开山说:“爷们儿,你这可是要我这小店的命啊。我可赶不上宋江。”镇三江呵呵笑了说:“放心吧,爷们儿,我也就是求你带我去趟茅房!”朱开山笑了说:“这好说,来吧。”二人站起身。一俄国士兵喊起来说:“不许!”镇三江说:“我拉屎!”朱开山对俄国士兵赔着笑脸说:“他要上茅房。”一俄国士兵狐疑地看着他俩,持枪跟上。

朱开山引着大掌柜去茅房。镇三江低声说:“老掌柜的,爷们儿我是个要死的人了,有点儿东西想送给你。”朱开山问:“啥东西?”镇三江说:“就是我抢俄国人的那几两散碎银子。”朱开山说:“你这一去,说不定要吃多少苦,受多少难呢,留那点儿银子,去打点牢狱里管事儿的人吧,你也好少遭点儿罪。”

镇三江笑了说:“我是连死都不怕的人,还管他妈什么过堂上刑?”他回身看看跟着的俄国士兵,把声音压得更低说,“我那银子就藏在城东关帝庙后面一棵老槐树的石头下。你去取吧。”朱开山说:“你为啥要把银子给我?”镇三江说:“就为了今天你能给我这个要死的胡子管了顿饱饭。中国人有句老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俄国士兵不耐烦了,催促道:“快!快!”镇三江冲那俄国士兵喊了一嗓子说:“老子不拉啦!”说着返身往回走。俄国士兵愣了一下,忙跟上去。镇三江又回过头来,笑着对朱开山说:“老掌柜的,你对俺的这个情分,俺只有下辈子还了!”

晚上,朱开山向文他娘和传文讲白天的事儿。传文问:“银子?真的吗?”朱开山说:“那汉子说的肯定是真话。”文他娘说:“他敢上手抢老毛子,也算得上是条汉子了。”那文说:“为那几个碎银子,搭上条命,真真是不值当。”传文说:“爹,是不是去那老槐树下看看?赶趟真有银子,也算他给了咱饭菜钱。”

文他娘说:“即便有银子在,那也是不义之财,要不得。”朱开山说:“啥不义之财,这些年,他们老毛子还少抢咱中国人的了?”那文说:“可不!爹,那年抢皇宫的就有不少老毛子的兵。老毛子兵顶骚性了,后宫里的姐妹叫他们祸害了不老少!”传文说:“说正事儿呢,又提你那后宫。”传杰推门进来。朱传杰说:“爹,张垛爷来了。”

张垛爷坐在空荡的前厅里,抽着烟袋。他五十上下,小个子,精瘦,两只小眼睛黑豆似的,溜圆锃亮,扫视着四周。朱开山和传杰进来。朱开山抱拳说:“垛爷辛苦!”张垛爷身也没起,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朱开山,又闷头抽烟。朱开山说:“老三,咋让垛爷坐这了?走,请上屋坐。”

张垛爷在鞋底子上磕打磕打烟袋,说:“在这就中了。一个赶垛子的,在哪儿都一样。老掌柜的,有啥吩咐,说吧。”朱开山坐到张垛爷身边说:“垛爷,我这少的年轻,经事不多,道上的事儿他都不懂,这回可全指靠您了。”张垛爷笑了一下,露出几颗烟熏的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