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第4/6页)

“是的,有位嫌疑犯是我熟人的独生子。”

“是饭沼吗?”

洞院宫以军人的态度单刀直入地问。

室温使得窗户蒙上了一层水滴,广阔庭院里冬枯的树林,以及围着除霜草帘的庭前松树和棕榈,在淅淅沥沥的冬雨中,看起来一派朦胧。戴着雪白手套的侍者,端出英国风味的茶,银制的茶壶细嘴里流出的红茶,充满了白瓷茶碗的内里。本多从传热迅速的银匙上缩回了手指。他蓦然想起《皇室典范》中利用银器一般可怖的过敏的热度惩戒皇族的条款。

“饭沼勋曾经在别人的引领下到我那里去过。”洞院宫恬淡地说,“当时的印象极深,他言语虽然激烈,但我感到他很纯真,头脑也很灵活,是个优秀的人。即便故意提出些使他很为难的问题,他都答得恰到好处。虽然有些危险的因素,但是不那么轻薄。这种有为的青年跌了跤真是令人遗憾,所以我听到您去职为他辩护,实在感到高兴,所以很想见见您。”

“他是一位勤皇派少年,虽然干了错事,但一切都是为了天皇陛下,这种精神是始终一贯的,我相信这一点。关于这些,他来拜见时没有提起过吗?”

“他说所谓忠义,就是亲手将做好的灼热的饭团子献给陛下。然后,不管走哪条路,都要以切腹为终结,这就是忠义。他还送我一本《神风连史话》……看来,他不至于死吧?”

“警察和监狱对这点十分注意,不用担心。不过,殿下……”本多慢慢大胆起来,将谈话引向自己所想的方面,“殿下对他们的行动能肯定到几分?不仅表面上,就连他们的企图,能够赞成到何种程度呢?或者不管什么,对于他们出于热诚的作为,一概给予认可呢?”

“这可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啊。”

洞院宫将茶碗停在嘴边,任凭水气熏蒸着胡须,露出几分忧虑的神色。

本多此刻突然产生一种难以言状的冲动,他想让洞院宫知道清显临死时满心的痛惜之情。

在清显事件中,洞院宫的自尊心确实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但弄不清楚殿下基于何种热情而受到伤害。如果当时他身为一种不问贵贱、一律将人拖往地狱的灿烂的幻想之光所笼罩,面对光明而被使人变得盲目的最蒙昧、最高贵的热情所伤害;……而且,如果聪子,正是聪子本人使得殿下的热情归于灰烬;……如果,今天殿下能够清楚地知道这些;……那么这就是对清显至高无上的祭祀,就是对死者亡灵的最好的抚慰。爱情和忠诚同源。如果眼下洞院宫能够清楚地表白这一切,本多将报之以诚,为保护殿下而不惜身命。因此,本多终于产生了一股勇气:尽管清显的事是谈话的禁忌,但本多还是打算暗示一下那场将清显置于死地的不可思议的感情的风暴;为了试探洞院宫,他想将过去一直藏于心底的对皇室大不敬的一件事和盘托出。那件事或许对勋的判处不利,自己作为辩护律师不宜提及;但是,清显和勋如今共同在他心中齐声呐喊,本多再也按捺不住了。

“实际上,我对搜查结果仔细调查了一番,这当然是一件机密的事,饭沼一伙好像不仅仅要暗杀财界要人。”

“又发现新的事实了吗?”

“当然,那个计划正在准备时期就被打碎了,那帮少年似乎真心希望天皇亲政。”

“那是的。”

“他们第一个目标,就是相信应该成立以殿下为首的内阁,虽然我很不愿意说出这件事,但发现他们已经将殿下的尊名印在传单上了。”

“我的名字?”

洞院宫愕然变色。

“那些传单已经用油印机印好了,准备举事后立即撒布出去,以便使民众相信殿下已受天皇圣命这一虚假的事实。这件事使得检察局更加强硬,我们正为如何采取对策而伤透脑筋呢。从审理上来说,或许会被定为可怕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