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第3/5页)

此时,勋的心里,浮现起太田黑伴雄跪拜在新开大神宫神前,等待神示的姿影。

当时,他在夏阳高照下的本殿的正中所进行的两项祈求是:

“纳死谏于当路,以厘革秕政事。

“挥剑于暗中,仆当路之奸臣事。”

此二项祈求未获神的嘉纳。如今,勋继其后欲伺神意。

尽管有夏与秋、肥后与甲州、明治与昭和的区别,但青年们的嗜血之剑正渴望于暗中舞动,那本小册子的故事已经冲决言语的堤坝,溢满现实的田野。读了那些故事被点燃的灵魂,并不因此而满足,他们还要燃起真正的火焰。

愿随天鹅高飞起,

只留皮囊在人间。

这是樱园先生的和歌。眼下,就像昨天唱的歌一样,在勋的脑海里展开了翅膀。

大家都不表述意见,只是默默窥视着勋的脸色。勋抬眼眺望对岸绝壁上方的天空,那里缭乱的、闪光的晚云,比起刚才变得稀薄些了,但还残留着梳子梳过似的细密的云纹。勋期待着,神的眼睛是否从那里窥视着自己?

绝壁已经涂上夕晖的阴影。眼下的流水泛着白沫,看得十分鲜明。自己也成为那些故事中的人物了。

在那永远为后世人所记忆的光荣的瞬间,也许会有自己这一伙人。那似有若无的夕风劲吹的寒凉中,潜隐着青铜纪念碑式的冷峻,这难道不是神灵可能出现的时候吗?

……没有出现任何关于日期和数字的启示。那崇高的晚云的明光里,没有出现任何为他们增强信念的迹象。也没有产生舍弃语言、只靠心灵交流的东西。琴弦断绝,奏不出任何音曲。

虽说如此,就像太田黑伴雄所知道的那样,这并非神的辞谢,拒绝也不是很明了的。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勋思忖着。如今,聚集在这里的未满二十岁、青春洋溢的年轻人,都把热切而闪光的视线,集中于勋一个人身上。勋却仰望着高高的绝壁上方神圣的灵光。事态迫在眉睫,时机已经成熟。应该出现迹象了。然而,神既不首肯,也不辞退,只原封不动地模拟着这片土地上的不决断和不如意,于高空的明光中,神似乎已经放弃决断,犹如从脚上随便甩掉鞋子。

急切等待回答。勋的心中,某些东西一时闭合了,就像蛤蜊闭上外壳,将随时接受潮水冲洗的“纯粹”的肉质覆盖起来。一种小小的恶的观念,如海蛆一般爬过他的心的一隅。究竟何时何地因需要而闭上盖子的呢?他已经记不清楚了。既然一度闭合,忽而成为习惯,经过两三次反复,终于变成家常便饭了。

勋不认为这就是撒谎。不论是真是假,神都没有作出明确显示,如果人们认为是撒谎,那无疑是一种僭越。只是他想尽早对自己的同志赐予些什么,就像老鸟给小鸟喂食一般。

“十二月三日夜十点,这是一种神示,就这么决定了。还有一个多月,有着充分的准备时间。还有,相良你忘了一件大事,这是一场清洁无垢的战争,像白百合花一样的战争。为了使后世人称为‘百合战争’,你把鬼头小姐赠送的用于三枝祭的百合,分给每人一朵,出发时一定要藏在胸前口袋底下。这样,定能获得狭井神社英魂的庇护……此外,如果对十二月三日星期六的行动持有异议,请立即当面提出来。对于个人来说,也许有不方便之处。”

“一个决心赴死的人,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有人大声说,众人都笑了。

“好,个人开始汇报情况。大桥、芹川,你们向大家讲讲目白变电所的调查和爆破计划。”

听到勋的命令,大桥和芹川互相谦让了一下,最后还是由能言善辩的大桥发言。

芹川对勋说话时,紧张得像一名新兵,他先是挺胸,激烈的感情使得一张口就结结巴巴,听起来很吃力。但他雷厉风行,从来不会忘记担当的任务。他情绪激动时,声音听起来如泣如诉。他说起话来没有什么条理,所以都由能说会道的大桥代替。芹川坐在一旁听着,对于大桥的每一句话,总是用力地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