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密谋 5(第4/7页)

走到小巷的尽头,他再次左转上了弗吉拉尔街,然后走回它与蒙帕纳斯大道的交叉口。他来到拐角处,在大街上前后张望,想叫一辆出租车。这时有个摩托车骑警冲到十字路口,突然刹住车,站在路口中间命令车辆停下来。他吹着哨子,让所有从弗吉拉尔街开来的车和从车站开往林荫大道的车都停下来。所有从杜洛克路开往林荫大道的车都停在了马路的右半边。他刚指挥这些车停放好,杜洛克方向就传来警笛的尖叫声。豺狼站在拐角处,看着蒙帕纳斯大道的远方。五百码外有列车队从荣军院大道快速驶入杜洛克十字路口,向他迎面开来。

领骑的是两个身穿黑色皮衣的摩托警,鸣着警笛,白色的头盔在太阳下闪着光。在他们后面是能看出两辆鲨鱼鼻的DS19的雪铁龙轿车。豺狼前面的警察笔直地站着,看都不看他,左臂笔直地指向十字路口南边的缅因路,右臂弯向胸前,手掌向下,示意驶来的车队优先通过。

两辆摩托车向右倾斜着驶入缅因路,后面跟着两辆轿车。第一辆车上的保镖双眼紧盯着前方,在他和司机后面的后座上,笔直坐着一个身穿深灰色套装的高个子。在车队即将消失前,豺狼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挺立的脑袋和绝不会弄错的鼻子,默默地告诉这个就要离开的形象:“下一次我就是在瞄准镜的准星里看你的脸了。”然后他找到一辆出租车,乘车返回酒店。

在道路的更远处,靠近杜洛克地铁站出口的位置,有个女人刚从那里出来。她对总统的经过也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兴趣。她正要穿过马路,警察挥手示意她退回去。几秒钟后,车队开出荣军大道,穿过大鹅卵石铺就的路面,驶入蒙帕纳斯大道。她也在第一辆雪铁龙车后座上看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侧影。她的眼睛里闪动着仇恨,甚至在车队过去后仍然继续看着,直到发现警察正在上下打量她,才连忙继续穿过马路。

雅克利娜・迪马现年二十六岁,长得很漂亮。她在爱丽舍田园大街后面的一家高级美容院做美容师,所以她知道怎样最大限度地展示自己的美丽。七月三十日的晚上,她正赶着回家——那个坐落在布勒特依广场旁边的小公寓——为晚上的约会做准备。她知道,几个小时之后,她就会全身赤裸地被她所憎恨的情人搂在怀里。她得尽可能地打扮得漂亮些。

几年前,在她的生活里最重要的事就是和男人的下一次约会。她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家人之间的关系相当亲密。父亲是一家银行的职员,很受人尊敬;母亲是一位典型的法国中产阶级贤妻良母;她自己刚刚修完美容师课程;弟弟让-克洛德在服兵役。全家住在勒维齐奈的郊外,虽然算不上奢华,但仍然是很好的房子。

一九五九年快到年底的时候,有天早餐时,陆军部来了一封电报。电文里说,陆军部极为遗憾地通知阿兰德・迪马先生及其夫人,他们的儿子,第一殖民伞兵部队的列兵让-克洛德在阿尔及利亚阵亡了。他的个人物品将尽快退还给居丧的家庭。

有那么一阵,雅克利娜的世界破碎了。无论是勒维齐奈家庭的安宁,还是其他女孩在美容院热议的伊夫・蒙当[22]的魅力,或是刚从美国传来的摇摆舞热潮,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只有一件事在她脑子里反复敲打着,就像一盘不断播放的磁带,那就是她的小让-克洛德,她亲爱的、孩子一样的弟弟,那么脆弱而温和的弟弟,憎恨战争和暴力的弟弟,只想一个人看书的弟弟,她只想去宠爱的弟弟,在阿尔及利亚一条干涸的河谷中的战斗里,被打死了。她恨,是那些阿拉伯人干的,那些令人憎恶的、肮脏的胆小鬼、傻瓜。

这时候弗朗索瓦来了。一个冬天的星期日早上,雅克利娜的父母出去看亲戚了,弗朗索瓦突然出现在这个家。那时是十二月,街面上盖着雪,花园的小路上也结了一层冰。其他人都冻得面色煞白,愁眉苦脸,而弗朗索瓦的皮肤却是那种晒出来的棕褐色,看起来十分健康。他询问是否可以和雅克利娜小姐讲话。她回答说:“我就是。”并且问他有什么事。他回答说,他指挥的那个排有一名叫让-克洛德・迪马的列兵被打死了,他带来了一封信。雅克利娜把他请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