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李茉莉

早上九点钟,门铃响了。

两个警察在门口,接下来的一切就像失控的列车,完全驶离我的想象。他们说大森涉及一桩谋杀案,他们在办公室直接带走了他。三天前有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就死在我们住的这栋楼里,就在大森描述的“很乱那边的C栋”,女人手机里有大森的电话号码,案发傍晚两人通过电话,是由大森这边拨出。屋里酒杯上留有大森的指纹,女人体内检验出他的精液,女人被枕头闷死在床上。大森是头号嫌疑人。

我被这一连串的说法震住了,无法想象大森这么严谨的人,会把女人藏在同一栋大楼里?偷情?杀人?到底哪一样比较不让人吃惊?

警察给我看死者的照片与身份介绍,才知道死者就是我常去的咖啡店的店长,那个每次都细心帮我制作猫爪子拉花咖啡的漂亮女孩,钟美宝。

别管这么多,交保要紧。我抓上包包,准备跟警察到警局,出发前,给父亲的律师打了电话。

从警局做完笔录回家,屋里太静了,大森还关押在看守所,也不过是两天的事,这个曾经叫做“家”的地方,就完全变成一处空壳,唯有我肚里的胎儿不断踢蹬着,好似要提醒我自己的责任,不任我迷途走进黑暗的迷宫中。

或许是我杀的。

我在灯光全黑的客厅想着,是我杀的。我本该去洗米煮饭,但大森不在,这一切显得没有意义,我们已经失去了应该遵守某些规则、使生活易于运转的理由,因为“生活已经被摧毁了”。

可能是我。我摇晃米桶,听见沙沙米粒撞击塑料桶的声音,沙沙的,像是杀戮之声。

会不会是我?是我偷了钥匙去复制,等美宝上班时潜入屋内,拿家里大森用过的红酒杯去屋里调包,第二天晚上,在美宝下班前潜入屋内,在冷水壶里加入磨成粉末的安眠药,等她一昏睡我就勒杀了她。用的是大森的领带。

剧情都对,细节也相符,如果不是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为什么我杀人还要嫁祸给大森?因为我不能放过他们俩,我要让他知道,把我当成有钱人家的傻妹戏弄,要付出多少代价。

我不是如他想象中那样纯真以及白痴的,不如他想象的快乐,也没那么愚蠢。大森瞧不起、又惧怕着像我这样的女人,智商低,阅历少,但家境富裕,出身好,不够漂亮,却足以吸引各种男人,轻易可以得到幸福,即使婚姻不幸,也可以回娘家避难。唯一可以使我痛苦的,就只有他。

或许是我杀的,我越来越肯定这种可能,尽管我也不确定自己怎么发现大森与钟美宝的关系,但我早就知道他延后上班时间的事,我也曾在他的皮夹里发现另一张磁卡,我曾在他带多多去遛狗时跟随过他,他只是把多多放在中庭里随意让它撒尿,就搭上另一部电梯离开了。每天早晨他都心不在焉地看报、吃早餐,像在计算什么一样加快吃早餐的速度。我没有跟他去,可是我知道他有女人,他西装上不止一次黏附着长长的头发,他身上有洗不掉的女人香味,而且,他看起来前所未有地疯狂,似乎非常快乐,也极度苦恼。

我相信大森还是爱我的,他可以离开我,但是他没有,即使,他舍不得的是因我而拥有的这份生活,但这只是他的不安全感作祟,他凭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得到这样的生活,我不由得相信,即使有了那个女人,他还是离不开我,舍不得我。

然而,他却让我置身于地狱里。

我是在咖啡店女人的身上看见她戴的项链,才串起了所有一切。那条大森到巴黎出差买回来的名牌水晶项链,就在同一时间,我看见美宝颈子上也戴了一条,我的是粉色,她的是蓝色的,这是限定款,太过巧合。直觉让我突然领悟一切,我无法原谅他的愚笨,如果愿意花这么多心思费神来骗我,为何要在这么小的事情上出错?我直接问她住哪楼几号,说改天要去拜访她,美宝一直不知道我就是大森的老婆吧,或者她知道?那就更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