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玄关之花(第2/6页)

无论哪一天,下午时间总是慵懒,人妻的日子过了几年还是有新婚的甜蜜。她将喜爱的CD放进音响里,优雅乐声经由大森设计整室都设有的扬声器在屋里环绕,她无论走到哪,都被音乐包围,她喜欢这样的时光,或许,内心也有几分寂寞,或想起少女时代的钢琴梦,她会在空中比画着手指,随着音乐起伏。对啊,钢琴学了十年,最终没学出什么成果,欣赏也是种才能。年少时跟母亲进音乐厅的习惯至今都维持,大森婚后倒是不跟了,她照样跟母亲去,如今生活里也只有这些场合可以穿上漂亮的衣裳,但她仍记得母亲家训,起床后要在丈夫起身前把妆化好,大森不爱女人浓妆艳抹,幸好她早已学会“裸妆”,加上皮肤状况甚佳,简单点缀,显得神清气爽。家居服也得讲究,不能运动服睡衣拖着到处走,这也是母亲教导过,女人的内衣与家居服最可见其教养,别以为没人看就随便了,要当屋里有人那样,举手投足也得悠着点,粗枝大叶最是忌讳,女人一旦结婚,让婚姻保鲜的方式就是不能把先生当做熟人,还是得维持那份神秘、那份尊重,母亲教诲甚多,但茉莉觉得大森并不在意这些,大森似乎更喜欢她穿着他的宽大白衬衫,底下什么也没有,在厨房或走道时,大森会不经意过来,环绕她腰身,探进她腿间。

想到这里,茉莉脸红了。

是这样的一个丈夫啊,如今她终于怀了孩子,大森如今对她少有求欢举动了,她真怀念,但也可见大森对孩子的重视。茉莉抚摸自己微突的肚子,五个月了,幸好她身材仍保持得好,每日细心涂抹精油、指压按摩,她要让自己仍如婚前那样美丽。

如果她曾经美丽的话。

摩天楼里的寻常一天,家庭主妇李茉莉已不再觉得难以适应了。初初搬到此地,每回搭乘高速电梯总会耳鸣心悸。“记得张开嘴巴。”大森这么对她说,“做几次深呼吸。”他说。但她总是忘记,时常捂着耳朵进屋,头晕耳鸣,想吐。她不知自己是哪天开始适应的。窗外的远山,所有建筑都在脚下,夜里可以望见远方车流,城市里的灯海,以及另一座遥遥相应的如参天的塔柱之高楼,跨年夜,会升起灿烂烟火。“不要到另一边去,那边很乱。”大森总是对她耳提面命,所谓的“另一边”,是摩天楼的CD栋,都是小坪数套房,一楼有商店街,临马路,嘈杂、热闹,大型量贩店、银行、洗衣店、咖啡店都在那边,但大森总是说量贩店的东西都是廉价品,“便宜没好货”,需要什么就开车带她到城里的百货超市去采买。她时常纳闷,既觉得这边这么乱,为何不把房子买在城里呢?那样也不用每天开车进去市区上班了。但她没问,或许以大森的财力,要在市区购买目前居住的四十坪公寓不是做不到,但就只能买老公寓,无法住在这种有二十四小时警卫的高级住宅。大森就是喜欢这种有管理的小区大楼,对于他在几年前以低价买入的这个公寓倒是非常满意,花费了巨额的装潢费用,打造成他心中的“梦幻之家”。

对于这一带的生活条件,茉莉起初很难适应,迷宫般曲折弯绕的巷弄,汽机车与公交车争道的狭窄马路,几乎没有路树,也没有所谓的人行道。离开这栋大楼,一拐弯就是大马路,只能立刻钻进车子里,快速离开这区域,否则就会被路上的人车噪音惊吓。捷运离住家还得转换公交车,公车站牌附近连着便利商店与几家诊所,就离大楼两分钟距离,但她从不到那一带去。大楼的背面,面临马路,所谓的“那一面”,是新北市真实的缩影,背向台北就是她真正存在之地,但她宁愿住在家里窗外看见的台北,那才是她出生熟悉的地方,下了楼,也要往台北去,一望向身后的新城区,到处的嘈杂混乱会使她产生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