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王贤荣凑近他,放低嗓门说:“我听开发区的一个朋友讲,给包局长推荐的本来是一宗熟地,已完成了‘七通一平’,没有半点拆迁任务,直接就可以进场施工,而且那宗地周边都是在建的机关,将来办公环境相当好。可包局长悄悄找来一位风水先生看了一下,那宗地就被一把否掉了,又按风水先生的推荐,选中了那块菜地。这样一来,我们就得面对农户拆迁安置、失地农民就业等一大堆麻烦事。”

田晓堂暗暗吃惊。包云河昨天对他称赞那块菜地是风水宝地,原来并非信口开河,还是有充足“理论”依据的。如今一些做领导的越来越迷信风水了,就连他自己,不是也相信正用着的这套办公室特别“发”人吗。对风水的迷信,说到底还是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又想,包云河为了顾及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风水,竟不惜大幅增加工作难度和成本,这种做法是不是十分欠妥?田晓堂感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可换位思考,包云河考虑问题显然有他的角度。在包云河眼里,风水问题只怕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问题面前其他问题都不算问题,都可以忽略不计。说不定,包云河正是觉得现有的机关大院风水不大好,才萌生了择地新建的念头呢。

田晓堂在心里这么琢磨着,说的却是别的话:“这事就到我这里为止。包局长看中那块菜地,自有他的道理。我已提醒你多次了,说话一定要谨慎,当心祸从口出。你虽然当了局办主任,但位子坐得并不稳当,还须把尾巴夹紧点!”

王贤荣使劲点头:“我只是让你晓得,在外头绝不会乱讲。我会多加注意的,你只管放心。”

嘴里说不错,其实很敷衍

在包云河的催促下,筹建工作进展很快。半个月后,拆迁动员工作就启动了。考虑到这项工作很棘手,包云河就把拆迁事务委托给了开发区拆迁办,田晓堂则紧密配合他们。他和拆迁办的几员干将天天泡在拆迁户家里,磨破了嘴皮,说尽了好话,整整忙乎了一个月,总算和8户拆迁户签下了拆迁协议,只剩下最后一户没签了。

这剩下的最后一户,就是周传芬。

在拆迁工作组还没上门之前,田晓堂一个人先去了一趟周传芬家。

周传芬一见到他,就说:“田局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这两天去找你呢。”

田晓堂问:“找我?找我有什么事?”

周传芬迟疑了一下,才说:“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口讲。你们在这儿建大楼,按说我没有道理不支持。你们是我家的大恩人,从郝局长到你,这些年来给了我们那么多的帮助和照顾,我真是感激不尽。我如果不支持你们,就太不知好歹了。可是,我又相当为难。我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呀。现在这房子虽说不怎么样,好歹还算有个窝,如果被拆迁了,又只补那么一点钱,我哪买得起迁建小区的单元房?到时候,我们只怕就无家可归了。”周传芬说着,眼里已涌满了泪水。

田晓堂只觉心往下一沉。周传芬说的,他知道都是实情。这次一旦拆迁,她家不仅没房住,而且也没地种了,基本的生存都会成问题。更何况,她家里还有个重病号呢。田晓堂对她充满了同情,却又感觉很无奈。他不可能把她家的房子和菜地保留下来,也很难单独对她家提高拆迁补偿标准。他只能说:“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你家有困难,我再来帮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多少解决一点。”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一点底也没有。

周传芬听了他的话,一边抽噎一边点头。田晓堂想到进屋半天,一直没听见老王的动静,就问:“老王呢?”

周传芬说:“他呀,又躺到医院去了。前两天,他的病情陡然加重,不住院不行了。幸好你上次帮我们挣来了那几万块钱,不然,拿什么去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