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15页)

有一次,年幼的佩罗因为童子军旅行的事与母亲吵了一架。特克萨卡纳当时暴雨成灾,而童子军打算在受灾地区附近宿营,帮助进行救援工作。年幼的佩罗铁了心要去,但他母亲知道他还太小——他只会成为童子军领队的负担。佩罗不断央求母亲,但母亲只是微笑着说“不行”。

那一次,他母亲让步了——母亲同意他去帮忙搭帐篷,但必须当天晚上就回来。这算不上多大的妥协,但他根本无法反抗母亲。只要想想回家告诉母亲自己没有听话的后果,他就立刻打消了反抗的念头。

他从未挨过打,他甚至记不起来母亲曾对他大吼大叫过。母亲不是用恐惧来管束他的。她用金发碧眼与温柔和蔼将他还有他的姐姐贝蒂,束缚在爱的锁链里。她只需要盯着你的眼睛,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你就会彻底服从她,不想令她伤心。

即使到了二十三岁,罗斯已经在外面见惯了世面,回到家中也得接受母亲的管束——“你今晚同谁约会?你去哪儿?几点回来?”他回家后,无论时间多晚,都会亲吻母亲道晚安。但其实到现在,他们已经极少发生争执了,因为她的原则已经深深地影响了他,以至于变成了他自己的原则。她现在就像是君主立宪制国家中的女皇,披着权力的帝袍,真正的权力已由她授予了首相。

他不仅继承了她的处事原则,也继承了她钢铁般的意志。他也有盯着人眼睛看的习惯。他娶了一个同母亲相似的女人——玛戈也像露露·梅一样金发碧眼,性格温柔。但玛戈无法支配佩罗。

所有人的母亲都会死,再说露露·梅已经八十二岁了,佩罗无法忽视母亲可能离开自己的事实。她仍然是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她不再指挥他,但仍会鼓励他。她鼓励他创办了EDS公司,并在创办初期担任簿记员和董事。他可以同她商讨如何解决问题。1969年12月,当他致力于宣传越战中美国战俘的悲惨遭遇时,也请教了母亲。他本打算飞去河内,但他在EDS公司的同事指出,如果他拿自己的生命冒险,EDS公司的股价就会下跌。他面临着一个道德难题:即使理由无比正确,他是否有权让股东的利益受损?他拿这个问题请教母亲,母亲毫不犹豫地答道:“让他们卖掉股票好了。”战俘们性命堪虞,这远比EDS公司的股票重要。

这一结论佩罗自己也能得出来,他其实并不需要母亲告诉他该怎么做。就算没有母亲,他也仍然是罗斯·佩罗,仍然会做罗斯·佩罗该做的事。但他会想念她,仅此而已。他会非常想念她。

但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这一天他已无法再为母亲多做什么。两年前,母亲中风。佩罗在那个星期天的下午将达拉斯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了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将其带到医院。在危机面前他总能积极行动,但倘若局势已无法挽回,他就会不再去想那个问题,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下一个任务上。他不会在家人身边苦着脸,破坏假日的气氛。他要加入游乐当中,享受妻子和孩子的陪伴。

电话响了,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走进厨房,拿起话筒。

“我是罗斯·佩罗。”他说。

“罗斯,我是比尔·盖登。”

“你好,比尔。”盖登是EDS公司的元老,1967年就加入了公司。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典型的商人。他为人热情,人人都把他当朋友。他爱开玩笑、喝酒、抽烟、打牌。他还是一个手段高超的金融家,擅长收购、兼并、达成各种交易,所以佩罗才会任命他做EDS海外公司的总裁。盖登的幽默感也令人无法抗拒——即便在最严肃的场合他也会找到有趣的谈资——但此时他的声音却相当低沉。

“罗斯,我们遇到了一个问题。”

在EDS公司的常用语词典中,“我们遇到了一个问题”意味着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