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马弗里(第2/9页)

但是计划不得不改变。她身体不舒服。刚开始,他们以为是神经紧张。生活的突变。愚蠢的烦扰。

后来疼痛开始了。每次她深呼吸时都会感到疼痛。胸骨下方和左肩膀都痛。她不去管它。她开玩笑说上帝在因为她的情感冒险而惩罚她,并说他——上帝——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她根本就不信他。

她得的是心包炎。情况很严重。她忽视病情,给自己带来了危险。她不可能被治愈,但可以艰难地维持生命。她再也不能教书了。任何感染都可能引发危险,还有什么地方比教室更容易让感染蔓延呢?现在必须由雷来养活她,于是他在格雷县和布鲁斯县的交界处这座叫马弗里的小镇当起了警察。他不介意这份工作,而她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不介意自己半隐居的生活。

只有一件事他们从不谈论。他们都不知道对方是否介意他们不能有孩子。当伊莎贝尔表示想要听雷说他星期六晚上护送回家的那个女孩的所有事情时,他想到这可能和她的失望有关。

“这太糟糕了。”她听到禁止看电影的事情后说。当他告诉她那个女孩的父母为了让她在家里帮忙而不让她上中学时,她更难过了。

“你说她很聪明。”

雷不记得自己说过那样的话。他说过她害羞得不同寻常,因此他们一起走回去时,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寻找聊天的话题。有些他想到的问题是不能问的。比如,你最喜欢哪门功课?要问这个问题就必须用过去时,而她过去喜欢过什么,现在无关紧要。又或者,她想在长大后做什么?实际上,她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被安排好了工作,无论她是否喜欢。还有她是否喜欢这座镇子,她是否想念曾经住过的任何地方,这些问题都毫无意义。他们已经聊过——不是很详尽——她家里几个年幼孩子的名字和年龄。当他问到狗或猫时,她说她没有养。

最终她想出了一个问题问他。她问那天晚上电影里的什么内容让观众发笑。

他并不认为应该提醒她她什么都不该听到。但他想不起来什么内容让大家发笑。于是他说一定是什么愚蠢的内容——你永远都猜不到什么会让观众笑。他说他没太专心,看得断断续续。他很少跟得上情节。

“情节。”她说。

他不得不告诉她那是什么意思——就是电影说的故事。从那以后聊天变得不再困难了。他也不必提醒她,在家里复述他们聊的内容可能不太明智。她明白。他被要求不要讲任何具体的故事——但无论如何他很难做到这一点——而是解释那些故事往往是关于骗子和无辜的人,骗子通常刚开始过得不错,他们犯下罪行,欺诈在夜总会(就是像舞厅的地方)唱歌的人,或者有时候,天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开始在山顶上唱歌,或者在其他某个人们不太可能去的室外场所唱歌,让电影的节奏变得拖沓。有时候电影是彩色的。如果故事发生在古代的话,演员的服装会非常华丽。盛装的演员们非常夸张地相互残杀。用甘油点的眼泪从女士的脸颊上滑落。大概是从动物园里弄来的丛林动物被逗着做出凶猛的表演。但摄像机镜头一移开,以各种方式被杀的人就爬了起来。活蹦乱跳,虽然你刚才明明看见他们被枪杀了,或者在刽子手的垫头木上被砍了头,脑袋在篮子里滚着。

“你应该轻松一点,”伊莎贝尔说,“你会让她做噩梦的。”

雷说她会做噩梦才怪。毫无疑问这女孩有一副能把事情弄明白的自信神态,而不会被吓住或者被弄糊涂。比如,她从来没问过刽子手的垫头木是什么,看上去也没有因为想到有脑袋放在上面的场景而惊讶。他告诉伊莎贝尔,她身上有某种东西,使她想要理解你对她说的无论什么话,而不是仅仅为此感到激动或迷惑。他认为她已经以某种方式把自己与家人区隔开来了。并不是鄙视他们,或对他们不友善。只不过归根究底,她很喜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