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否极泰来——随笔素描人物志(第2/4页)

在广州住鸡毛小店一晚也得五十元,吃一碗阳春面也要三五元。看看再住下去连回程火车票也买不起了,王老五决意先回去再说。买了车票,还余下一百多块钱,估算在车上吃饭有二十元够用,还余八十多元,——到街头地摊上,王老五要了一条鱼,两只螃蟹,一碗米饭,总算饱餐了一顿。只渴舍不得买矿泉水,到自来水龙头上口对口咕咚了一肚子——这也不枉来了广州一遭。孰料吃饱了就闹肚子,下头沉,便急内逼。这地方儿是宁可拉裤子里也绝不能随地大小便的,王老五憋得脸青筋胀,捂着肚子寻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厕所,花了五毛钱如厕。

解完手他觉得心里清亮了些,是内里水火不济得了痢疾。这毛病特别:你蹲下拉,它死活不出;你提起裤子,它“还在”。想着自家凄事,王老五一边流泪一边解手。忽然见腿边有个方方的纸包,外头套着黑塑料袋子,料想是包装厕所清洗剂用的。王老五的手纸已经用完,坐在抽水马桶上顺手提起来便拆那纸,撕开封皮他便是全身一颤。惊的脸色都变了:里头是钱!

是钱。且是一笔巨款,瓷绷绷三捆用细麻绳“井”字号打封,铅印封条都没动,都是银行里的原封,不用问,一看便知是三十万!他顿时觉得头晕,心里咚咚狂跳,像喝醉了酒,又似乎是在做梦,咬了咬舌头,痛。可见不是。好一阵子他都愣着,懵了。此刻,肚子也不痛了,痢疾也没有了。坐在马桶上只是思量“咋办?”坐车立即回河南!这念头一闪,王老五立刻便熄灭了它:丢钱的要是公司职员,银行工作人员,小本生意人家,这还叫人家活不叫了?到附近去报案!这念头也是一闪。广州人本就瞧不起河南人,说不定把我扣起来。交给管厕所的?王老五果决地摇摇头:他这时才明白,差不多所有的“看不起”都是相互的。

那么,等。只要等来失主,回去路费总是不愁的。等吧!

他揣着那包钱,像揣着一个新生的婴儿,踽踽出了厕所,在不远店铺接缝暗陬寻个台阶坐下,揣着那个包,双手抱膝装作假寐,眼睛不住地瞟住厕所那边,厕所里进出、身边来往的人虽多,谁也没有理会乡巴佬王老五,像煞是初来广州打工衣食无着的流浪汉。

八点、九点……店铺里自鸣钟已撞到十一下,原本惶恐不安的王老五反而定住了神:火车早就开了,反正是走不了了。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怀里又揣着巨款,万一出了闪失,说不清道不明的,也不定让人“黑”了自家。好在兜里还有十二多元钱,再寻寻有没有澡堂之类的地方,进去混一夜再说。他起身悠了几步,肚里没有任何“古怪”——痢疾也好了。又走了一段,毕竟心里放不下,又回身来觑着眼瞧,这边已是灯火渐暗,人也少了,只好离去。广州没有二十元能住一晚的地方,王老王在一家澡堂子里混到下夜两点,便被服务生很不客气地赶了出去。只好继续在大街上晃荡,好歹找了个墙角,靠了那包钱歪着迷糊过去……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他才被路上汽车声惊醒。心里再想想也觉好笑:做件好事也这么受罪,跟做贼似的!思量着,不由自主又回到厕所那边,进去解了个手,正想到哪个报社去碰碰登个启示,外头两个“厕所所长”的话传入他耳中:

“老王,来早?”

“早!咳,昨晚在老蔡家搓麻将,刚散场!”

“好手气吧?赢了多少?”

“别提了。输了四百多钞票。”

“再翻本嘛,小意思!比起宏兴刘老板,你输的那点算什么?他昨晚醉在我们这蹲坑,一下子丢了三十万!他妈妈的,我怎么就只晓得在这傻坐盹觉?多进去转悠一遭,这财就发大了!”

王老五一下子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