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9页)

“你说话可得算数。”鲁比说。这次她没有忘记把手指交叉了一下,又摸了摸木头,然后走进饭店,坐下来,同假想中的舞台监督进行了一场很长的谈话。她脑子里的这位大人物样子同戴维斯先生差不多,但是同人定了约会从不爽约。舞台监督称赞她是个有才能的演员,请她出去吃饭,吃过饭以后把她带到一套豪华的公寓里,请她喝了好几杯鸡尾酒。他问她愿不愿意签订一个合同,到伦敦西区演出,周薪十五镑。他还对她说,想请她看看自己的公寓住房。鲁比胖嘟嘟的面孔上愁云消散了,她开始兴奋地摆动起一条腿来,惹得一个正在计算正午市场价格的商人非常生气,狠命瞪了她一眼,唠叨着搬到另外一张台子上。鲁比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这是餐厅,从这里通向浴室。这是卧室,很雅致,是不是?”鲁比马上回答说她同意每周十五英镑,但是她还需要在西区演出吗?想到这儿,她抬头看了看钟,走了出去。看门人正在等着她。

“怎么?”鲁比说,“你就穿着制服陪我出去吗?”

“我只有二十分钟时间。”看门人说。

“那就吃不了牛排了。”鲁比说,“好吧,我想香肠也凑合了。”

他们走到市场另一边一家小餐馆里,坐在柜台前面吃香肠,喝咖啡。“你这身制服叫我真不舒服,”鲁比说,“谁都以为你是个带着女朋友出来散心的卫兵。”

“你们听见枪声了吗?”柜台后边的人问他们说。

“什么枪声?”

“就在你们饭店拐角的中部钢铁公司里边。死了三个人。老魔鬼马尔库斯爵士和另外两个人。”他把中午版的报纸摊开,放在柜台上热水罐旁边。隔着香肠、咖啡杯和胡椒瓶,马尔库斯爵士那张邪恶、苍老的脸和戴维斯先生那张焦灼的胖脸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原来他没来赴约是这么回事啊。”鲁比说。她半晌没有说话,只顾埋头看报。

“我真搞不懂莱文要干什么。”看门人说,“你们看这里。”他指给他们看这一栏下面的一小段报道。这条新闻说,伦敦警察局特别政治部的负责人已经乘专机到达诺维治市,下机后直赴中部钢铁公司。“我一点儿也看不懂。”鲁比说。

看门人翻了几页,想看看别的什么消息。他说:“真奇怪,眼看就要打起仗来,他们头版却在报道什么谋杀案,把战争的消息挤到后边去了。”

“也许不会打仗了。”

他们闷头吃了一会儿香肠。鲁比觉得很奇怪,戴维斯先生刚刚还跟她一起坐在道具箱上欣赏圣诞树,现在却被人打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那么痛苦。也许他还是准备来赴约的。他不是个坏人。她说:“我觉得他挺可怜。”

“你觉得谁可怜?莱文?”

“啊,不是莱文。我是说戴维斯先生。”

“我知道你的感情。我也觉得有点儿可怜——那个老家伙。我在中部钢铁公司干过事。他有时候心肠很好,过圣诞节的时候到处送火鸡,不算太坏。比我在饭店干事强多了。”

“咳,”鲁比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干说,“还是得活下去啊。”

“再喝一杯吧。”

“我不想敲你的竹杠。”

“没关系。”鲁比坐在高凳子上把身体倚在他身上,两个人的手碰到一起。他们两人因为都有一个认识的人突然惨死而感到心情有些沉郁,但是又因为这种共鸣好像找到了同伴,心头有一种甜丝丝的、寻得依靠的奇怪感觉。他们好像感到很安全,好像沉浸在没有情欲、没有变幻无常,也没有痛苦的爱情里。

桑德斯向一个中部钢铁公司的职员打听了一下盥洗室的位置。他洗了洗手,心里想:“这件事算完了。”他干得并不太满意,本来是个简单的盗窃案,结果却出了人命,连凶手本人一共死了三个人。整件事有一种神秘气息,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暴露出来。麦瑟尔这时正同政治部负责人一起,在最高一层检查马尔库斯爵士的私人书信和文件。那个女孩子说的事有可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