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页)

但是就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远处响起了哨音,一声长长的、急迫的声音,像是橡皮动物玩具似的吱地叫了一声又断了气儿。哨音是从围墙和马路一边传来的。这声哨音意味着什么,他一清二楚的。突然,桑德斯什么都明白了——他开枪打的是麦瑟尔的女友,她用调虎离山计把警察引走了。桑德斯向身后的人高声喊:“快回到大门去!”自己向前跑去。开枪的时候,他看见安身体晃动了一下。“我把你打伤了吗?”他问。为了更清楚地看清她的面孔,他把她的帽子一掌打掉。

“你是第三个想把我干掉的人了。”安浑身瘫软地靠在车皮上,有气无力地说,“这个阳光灿烂的诺维治城!我现在只剩下六条命了。”

桑德斯又口吃起来:“打——打——打——打。”

“你打中的是这里,”安说,“如果你要问我的是这个意思。”她指了指车皮上一个黄白色的长条,“没中靶。连一盒巧克力糖也得不着。”

桑德斯说:“你得——得——得跟我走一趟。”

“非常乐意。我把大衣脱下来你不介意吧?穿着这件衣服真是怪里怪气的。”

在停车场门口,四名警察站了一圈,挡住了地上的一件东西,一个警察说:“我们已经叫救护车了。”

“他死了吗?”

“还活着。打中了肚子。他中枪以后一定还吹了半天哨子……”

桑德斯一阵无名火起。“站开点儿,孩子们。”他说,“让这位女士看一看。”几个警察有些尴尬,不太情愿地往后退了几步,倒好像他们用身体挡住的是用粉笔在墙上画的一幅污秽的涂鸦似的。地上露出一张煞白的脸,仿佛它从来没有过生命,从来没有流过温暖的血液。你不能用平静两个字形容那张脸上的表情,那上面表现出的只是一片空虚。已经松开的裤子上到处是血,流在煤渣路上的已经凝结起来了。桑德斯说:“你们两个人把这位女士带到警察局去。我在这儿等救护车。”

麦瑟尔说:“你要是准备写一份材料的话,我必须提醒你下笔要慎重些。你写的任何东西将来都可能用来作为罪证的。”

“我没有什么要写的,”安说,“我只想同你说一说,吉米。”

麦瑟尔说:“如果督察在这儿,我就请他来处理你这个案子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允许我们的私交……我没有对你提起控诉并不意味……”

“你给我一杯咖啡喝,还是允许的吧?”安说,“快到吃早饭的时候了。”

麦瑟尔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到哪儿去了?”

“你别催我,”安说,“我有好多事要说。但是你不会相信的。”

“你看见他打伤的那个人了?”麦瑟尔说,“那人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他们已经从医院打电话来了,他内出血很厉害。”

“现在什么时候了?”安问。

“八点。你瞒着不说也不抵事。他是逃不掉的。再过一个钟头,空袭警报就要响了。街上的人都要戴上防毒面具。他立刻就会被认出来。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如果你给我一点儿吃的。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吃了东西我就可以好好想一想了。”

麦瑟尔说:“你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不受控告,不算同谋犯。写一份陈述材料。”

“是三级同谋吗?”安说。

“你为什么要庇护他?为什么不肯揭露他,要知道你——”

“说下去,”安说,“发泄一下你个人的感情。没有人会责怪你的。我就不责怪你。但是我不许你说我不肯揭露他。他杀死了那个老人。他亲口告诉我的。”

“哪个老人?”

“那个国防部长。”

“你得编造出点儿更有意思的事来。”麦瑟尔说。

“我说的是真话。那些钞票不是他偷的。那是他们布置的圈套。那钱是他进行暗杀以后他们付他的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