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十四风向灯塔(第4/9页)

父亲打开通往过道的门——这是一条十几米长的走廊,连接着农舍与灯塔,墙面由上过清漆的木条拼接而成——但接下来他并没有走向通往塔顶的台阶,而是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活板门。

“过来!”他命令道,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手电筒。

我弯着腰,尾随他走下一段嘎吱作响的楼梯,进入地下室。

一个长方形房间出现在我眼前。他合上电闸,房间里亮了起来。天花板很低,屋顶盘旋着陈旧的金属管道。墙是用浅红色的砖块砌成的,房间里遍布蜘蛛网,木质的酒桶和箱子堆放在角落里,掩埋在灰尘之中。我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大人们明令禁止我和哥哥来这里玩耍,但我们还是偷偷来探过一次险。那天,父亲狠狠教训了我们一通,警告说不许再乱跑。

“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白色粉笔,在墙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

他指着这个记号说:“砖块的后面,就在这个位置,有一扇金属门。”

“一扇门?”

“门后有一条三十年前被我用墙封住的通道。”

我皱起了眉头。

“通向哪里?”

父亲又爆发出一阵咳嗽,成功回避了我的问题。

“这就是第二个条件,亚瑟,”他边说边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你永远不能打开这扇门。”

这一刻,我感到他真的老了。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匆匆结束了我们的对话,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遗产

人们无法预知过去。

——让·格罗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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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吹来一阵风。这海风有时清新提神,有时却让人头昏脑涨。

我们回到花园,坐在那张木桌旁。

父亲递给我一支抛光过的旧钢笔。

“亚瑟,两个需要遵守的承诺,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所有东西都写在文件上,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决定要不要签署这些文件。”

他又开了一瓶啤酒,似乎重新打起了精神。

我久久地注视着他。我从未真正接近他,读懂他,也一直搞不懂他对我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尽管如此,我仍尝试去爱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弗兰克·科斯特洛不是我的生父。尽管我们从未聊过这件事,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毫无疑问,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而我,在我14岁生日的第二天,母亲亲口向我承认,1965年冬天,她曾和我们的家庭医生有过几个月的婚外情。这个男人叫什么阿德里安·朗格卢瓦,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了魁北克。我以斯多葛式的冷静态度接受了此事。就像很多家族秘密一样,它一直在暗地里传播着。不过,母亲的坦白也让我感到些许轻松,因为它解释了父亲为什么事事都针对我。

虽然听上去有点儿奇怪,但我从未想过要和生父见面。我把这事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任凭记忆慢慢流逝,直到将它遗忘。家庭的纽带并非仅仅来自血缘关系,在内心深处,我姓科斯特洛,不姓朗格卢瓦。

“好了,你决定了吗?亚瑟。”他大声说,“这所破房子,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我点了点头。我此刻只期盼一件事,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假面舞会,然后回波士顿去。我拔开笔帽,正准备在文件结尾处签名的时候,突然想尝试和他再次交谈:“你真应该告诉我更多事情,爸爸。”

“所有你该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他有些恼火。

我不会向他低头。

“不可能!如果你还有一丝理智的话,应该很清楚你说的这一切完全站不住脚!”

“我这是在保护你!”他脱口而出。

这话出人意料。吊人胃口,又带着些许真诚。

我看他双手微微颤抖,不禁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