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川的矿床(第3/8页)

南北继续托着下巴,独自继续这局棋。

直到程牧阳坐在了她身边的藤椅上,安静地看着她自己和自己下棋。

“怎么不听了?”她轻声问他。

程牧阳低声告诉她:“听不懂。”

南北忍不住笑了声:“我看你有模有样的,还以为你是真喜欢歌仔戏。我以前陪沈公听戏的时候,也经常会睡着。”

他不动声色地笑着,配着这身西装领结,还真有些旧日风情。

“歌仔戏,也叫芗剧,”她轻声给他解释,“不止在台湾,很多老辈人都特别爱听。”

他淡淡地“嗯”了声:“所有的戏曲,在我听来都没什么差别。”

南北在两指间夹了个白子,眼睛看回棋盘:“很正常,你的世界在东欧。”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始终近似于耳语。

这房间里的人都在专心看着戏台,而他们却仿佛置身事外。

程牧阳悄无声息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她需要落子的地方。

南北倒是意外了,偏过头去看他:“你也会围棋?”

“弈棋被称为‘白刃格斗’,很适合培养人的全局掌控力和耐心,”程牧阳仍旧低着声音,有条不紊地说,“这是‘当湖十局’。清朝两大国手范西屏和施襄夏的唯一对弈,寥寥十局,妙绝古今。学过围棋的,应该都熟背过这十局的棋谱。”

他的答案,永远都能出乎她的意料。

南北轻轻地用高跟鞋的鞋跟碰了碰他的腿:“程小老板,我真的认识过你吗?”

他捻起枚黑子,把玩在两指间:“你还有很多时间,用来慢慢了解我。”

如此简单的话,却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危险气息。

2

诡谲狡诈,残酷无情。

她忽然就想起了波东哈给他的评价。

可她却想象不出,眼前的程牧阳,能有多么残酷无情,狡诈倒是有一些。

啪嗒一声,程牧阳落了子。

“我听说,你对这桩生意,非常强势?”南北拿起白子。

“还好。”

“中国人讲究颜面,赚多少钱并不重要,”她轻声说,“小心引起众怒。”

她说完话,才开始看棋盘。因为久不碰围棋,她只记得七七八八,所以总要想一想下一步是落在哪格。

就在出神时,程牧阳忽然就握住她的手,引着她落了子。

他的手很暖,她却因为包房温度低,又只穿了件窄身的小旗袍,手脚早已冰凉。这么乍然地肌肤接触,他才发觉她真的很冷,索性握紧了些:“要不要回去,换件长袖的旗袍?”

南北余光瞥到沈家的大儿子,沈家明的父亲,自珠帘后起身而出。

“范西屏和施襄夏,成名一生,却只有过这一次对弈,”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看着程牧阳说,“其实呢,他们当时对弈了十三局,而传到现在的‘当湖十局’,只是部分而已。”

身侧站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仰头看了眼,乖乖地笑了:“是不是,沈伯伯?”

沈家明的父亲笑了笑:“‘当湖十局’虽然是各有五胜,西屏执白却先行六局,这并不合规矩,所以有十三局的说法。只可惜,除了当时的人,恐怕没人知道那三局的输赢。”

她“嗯”了声,随口道:“这两大国手是同乡,或许是关系太好,不愿争出输赢。”

程牧阳的手臂搭在自己膝盖上,接过小姑娘递来的茶盏,听着她和长辈闲说着清朝的棋局,目光却从未从她脸上离开。

戏近尾声,终于有了新的客人。

是那日在码头上,始终观看程牧阳惩治内鬼的中年男人,他身后除了两个随从,仍旧跟着自己的两个女眷,偏年轻的那个还抱着个小男孩。

众人寒暄时,她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继续看自己的棋盘。

约莫能猜出,这个两鬓雪白的中年男人,就是周生家的人。可惜她和这次明争暗斗的生意并没有什么关系,自然也无须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