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霍珩将花眠送回水榭之后, 才发觉她已困倚在他怀中睡着了, 睡相安稳,小手紧攥着他的一截袍角。霍珩叹了一口气,但心中的紧绷总算是松弛了。

他将娇卧横陈的美人放入帐幔里, 替花眠弯腰出去香履, 扯过布衾欲为她盖上, 但这时他便发现, 花眠的一只柔荑竟掐着他玄色锦纹窄袖, 抓得极紧, 如同攀着一根救命的浮木,一旦撒手便会沉入万丈冰湖底。霍珩短暂的怔愣之后,他抬起了头, 昏红的帘内, 她小脸微微侧到床内,呼吸均匀而浅,只是娥眉蹙得紧,几乎拧在了一处。

不知为何,她这么忧心,还坚持不肯放走他,非要跟随着她去张掖。但霍珩昨夜里也不全是为色所迷, 她在长安这里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他也不敢想,这一走,会不会还有那些地下势力找上门来, 没有他在一旁时时看顾着,她真能平安么。

一个花眠,已足够成为他的天地,何况还有她腹中怀着的孩儿,他们的骨肉,若有闪失,于他百死难赎,遗恨终身。这一个决定至关重要。

霍珩也不愿走了,坐在她的身旁。

日色转过帘幔,晕黄的暖色流溢在她雪白脸上,她不安稳,一下脚丫子又从衾盖之下探出,脚趾圆润可爱,仿佛带着淡淡羞涩,微微蜷曲着。

她娇憨狡猾,对付他手到擒来,他是无法不带着她走了。

就算是成全私心也罢,他真是片刻都不舍得离开这个娇滴滴的小妖妇。

霍珩又叹了一声,他伏低头,薄唇一掠,吻在她的额上,嘴唇碰触到她肌肤的刹那,冗繁忧愁瞬间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欣喜如狂和满足。

只要一想到不会离开这个小妖妇,他就如此高兴和欢喜。

“眠眠,眠眠。”

霍珩抵住了花眠的雪额,嘴唇满足地翘了起来,喜悦几乎要冲到眉鬓边去。

但花眠却突然痛苦地蜷起了小腿。

霍珩一怔,他的目光往下探去,花眠痛苦地发出一声轻嘶声,梦里也是难受的。见她的腿不住地发颤,霍珩惊讶之后,登时如堕冰窟。

他的笑容和欢喜僵在脸上,胸口阵阵钝痛。

他一切都突然明白了,花眠不但是个小妖妇,还是个女骗子,她又对他隐瞒了她腿疼的事!为什么?

是为了跟他去张掖,所以,想把痛一个人默默地忍下来?

霍珩是见过她腿伤发作的,脸色惨白,人几乎立不住,每一次她懒懒地娇娇地让他抱,他就应该有所察觉的!

他迟钝了,在沈园时还以为她是又吃了柏离的醋才会如此。霍珩懊恼不已,他掀开被衾,一掌托起了花眠的玉足。

在他的手碰到花眠的腿伤处时,她隐忍地饮泣着,却唯恐发出一丁点声音让人察觉到,连梦里都是如此地警惕。

霍珩紧皱着墨眉,手法极快控着力道地为她揉捏腿伤处。

醒来时,屋中已空,花眠看了眼头下的软枕,被她的泪水打湿了大片,她愣了愣,坐起身,唤人过来。

如今刘滟君将身边的墨梅支给她使唤了,听到声音立马推门入里,说道:“小夫人,将军片刻之前才走。”

花眠被她洞悉了心事,来不及脸红,望着被脱下放到一旁的鞋履,却微微一怔。

小腿上的剧痛这时减轻了,只要不动弹,便不算难过,她吐了口气,只是心中感到隐隐的不安,怕让霍珩发现了甚么。

“将军去之前,说了甚么不曾?”

“没、没说甚么。”

花眠稍稍放下心,便不再想这事了。

他们去后,长公主刘滟君在沈园滞留片刻,也不再多留,辞绝了主人请她留下用膳的好意,登车而归。归来之后,听说花眠睡着,也不便来搅扰,自己也回了寝屋歇下,一直到歇晌之后,人醒转过来,才命身后最得力的婢妇,煮安胎怡神的药汤为花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