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3/3页)

三年之后,廿二岁,因机杼诗名动长安,被陛下钦点,封为梅妃,入宫陪王伴驾。

她所爱的男人,没有护住她,终究辜负了她。

从一个质子变成了皇妃,多少人歆羡傅永妱。而内帷之中,永远只有那么一抹消瘦的身影,对着残烛冷火,一直坐到天明,襟袖上的啼痕远比空旷殿内的烛泪多。

傅君集最后一次见到傅永妱,他已不再是个马奴,已脱胎换骨,得到了陛下的赏识,猎会之后,傅君集自报家门,是出自江都傅氏,众皆愕然,陛下也是微微惊讶,但念及二人“姐弟”关系,准了他二人的私下会面。

傅君集便提出,要带她走。

傅永妱蹙着眉,盯着他,“为何承认你是傅家人?”

她咄咄逼人,他不肯答,傅永妱恨他不争气,功亏一篑!

“你可知,陛下留我为质子三年,是因他猜疑傅家,忌惮傅家!如此一来,你是要为自己身上打上一个乱臣贼逆的烙印!你知道么!阿集,你还年轻,你太冲动了!”

少年这几年来,不知为何,早已变得沉郁无话,垂着一双眼睑,面色淡淡的,谁也看不透他心底的创痕,也瞧不清他的喜怒哀乐,傅永妱顿了顿,感到了一种无法跨越的隔阂,这让她很无力。她知道自己当初拒绝了傅君集,如今没资格过问他的事了。也许他也正是这么想的。

傅君集轻扯嘴唇,一笑,“永妱,你在我心中一直是聪慧的,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你看男人的眼光,永远那是么谬之千里。”

“你……”

他淡淡地朝她微笑逼近半步,竟让她无论可退。

他挑着薄唇,“你心爱的男人,他一手将你送入宫闱,可曾敢发出半个不字?他不敢的。永妱,要是当初你择的那个人是我,即便是为你逆了朝廷,占山为贼,通敌叛国,我也无惧。”

“啪——”一声,手掌掴在傅君集脸上。

“你疯了。”她咬住红唇盯着他说道,难以置信。

傅永妱没答应傅君集,她转身便走了,从此之后,无论何种宴会、围猎,但凡要露面人前的,她都不再来,也便再也没见过傅君集,一直到她香消玉殒,尸身被葬入泥里,成为皇权永恒的附庸,二人也再也没见过。

“傅永妱为什么入宫?”霍珩哑声问道。

“为了江都。”花眠沉默了片刻,“她至始至终都知道,她和我阿爹是不可能的。陛下封其为妃,我阿爹也想过带她远走高飞,可两人终究都不是无牵无挂,能舍弃责任的人,最终这话谁也没有提出口。我阿爹就那样,送她走入了红颜墓穴,深宫内院,此生再无相见。一直到永妱郡主香消玉殒后几年,我阿爹才娶了我母亲,生了我。”

那个女子如傅君集一样,是个如流星般短暂而辉煌的人物。

她在世时,江都摇摇欲坠,终是保住了,她亡故之后,傅氏又得以苟延残喘多年。

“有人说,永妱郡主是深宫寂寞,生了大病,红颜薄命。其中隐情只有傅君集这个权臣最为清楚吧,当时他已封了承恩侯,是长安第一新贵,私下里不但暗募府兵,更是养了大群眼线,宫中应该也不乏他的暗线。”

花眠垂眸失笑,“永妱郡主,大魏梅妃,是被先帝陛下以一杯毒酒鸩杀的。”

帝王心术,神鬼不言,杀人甚至不必原由。只要傅永妱在一日,他便永远没名目对江都王施压。这个聪明的女子,太会于朝局君臣之间斡旋,不动声色,将江都护得无懈可击。皇帝暗中赐死了她,对外则宣称病逝。

“先帝之心狠,其实尤在今日陛下之上,且出其远矣。傅永妱殁时,腹中还怀着先帝的骨肉。”

那原本是,那个女子为了江都忍辱的最后一线希望,被帝王一掌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