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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每当马列夫斯基走到她跟前,像狐狸般狡猾地摇晃着身子,姿势优雅在靠在她的椅背上,带着洋洋得意和谄媚的微笑凑着她的耳朵说起悄悄话来,而她却把两手交叉在胸前。聚精会神地望着他,脸上微露笑意,还不住地摇头的时候,我全身的血液常常会沸腾起来。

“您为什么要接待马列夫斯基先生呢?”有一次我问她。

“他有一撮那么漂亮的小胡子,”她答道。“这方面您当然不会懂得的。”

“您是不是以为我爱他,”另一次她对我说。“不;我不会爱上一个我瞧不起的人。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使我屈服的人……,但愿我不要遇到这样的人,感谢上帝!不要让我捏在别人的手心里,千万不能!”

“那么,您永远不恋爱了吗?”

“可是您呢?难道我不爱您吗?”她说完,就用手套的指尖碰了一下我的鼻子。

不错,齐娜依达经常拿我开心。三星期来,我每天都见到她——跟我什么把戏没玩过!她难得上我们那儿去,对此我并不觉得遗憾,因为一到我们家里她就变成小姐,变成公爵千金了,所以我见了她也很拘束。此外,我害怕在妈妈面前露出马脚;她很不喜欢齐娜依达,总是怀着敌意注视着我们。父亲我倒不那么害怕:他好像并不注意我,很少跟她交谈,不过不知怎么的他们谈得很巧妙,而且意味深长。我不再做功课,也不再看书了,我甚至不到附近地方去散步骑马了。我像一只被缚住了脚的甲虫,常常在那间我所喜爱的小厢房周围转来转去:我似乎要永远待在那儿……但这是不可能的,母亲常常埋怨我,齐娜依达本人有时也把我撵了出来。

于是我就在自己屋里闭门不出,或者到花园的尽头去,爬到一间已废弃不用,但还完整无缺的高高的石砌暖花房上面,两腿搭拉在临街的墙上。我一连坐上几个钟头,望着,望着,可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在我身旁,一群白蝴蝶在尘封的荨麻上而懒洋洋地飞来飞去;一只活泼的麻雀飞落在不远的一块半毁坏的红砖上生气地叽叽喳喳直叫,还不停地扭动身子,舒展着尾巴;那些对我还有疑虑的乌鸦高高地栖息在一株桦树的光秃秃的树稍上,偶尔呱呱地叫几声。阳光与风悄悄地在桦树的稀疏的枝间闪烁、嬉戏;有时飘来了顿河修道院①那平静而凄凉的钟声——可我坐着、望着、听着,全身充满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这里面蕴涵着一切:悲伤,欢乐,对未来的预感,愿望,以及对生活的恐惧。可我当时对此一点不理解,我也无法对我心中的一切骚动,安个名称——或者就用一个名字——齐娜依达——来称呼一切更为合适吧。

可是齐娜依达老是耍我,就像猫儿捉弄老鼠一样。她一会儿向我卖弄风情,于是我神魂颠倒了;一会儿她忽然又把我推开了,我却不敢去接近她,也不敢对她瞥上一眼。

我记得,她一连几天对我很冷淡;我胆怯极了,畏畏缩缩地往他们的厢房跑去,尽力设法待在老公爵夫人身边,尽管这时候老公爵夫人在破口大骂,在叫嚷着什么:她那些期票官司进行得很不顺利,她已经和警察分局长解释过两次了。

有一次在花园里我经过那道熟悉的栅栏时,见到了齐娜依达:她用两臂支撑着坐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我本想悄悄地走开,可她忽然抬起头来,向我做了个命令的手势。我呆在原地不动了:我开头不懂她的意思。她又做了个招呼我的手势。我立即跳过栅栏,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去了;可她用目光阻止了我,向我指了指离她有两步路的一条小径。我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小径的边上跪下了。她的脸色是那么苍白,表情是那么痛苦和悲伤,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显得那么疲惫不堪,为此我的心揪紧了,我不由得嘟哝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