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韩子德让(第3/4页)

韩德让“嗯”了一声。见他要来看,燕燕赶紧闭上眼睛,全身却绷得紧紧的。

韩德让却不知道,但见燕燕闭着眼睛,手还捏着衣角,怕将她惊醒,苦笑:“罢了,我看她似乎还有些受惊呢。我横竖今日无事,也不急。”胡辇见韩德让的衣服已被弄脏,燕燕又拉着不放,忙道:“既然如此,我看你的衣服也被这丫头弄脏了,不如把这件换了,也好脱身。”

“也好,有劳你让小厮去我府中拿衣服。”

此时燕燕待要放手,却也已经无用了,只得暗自懊恼,无可奈何地躲在帐子里,一时又是惭愧,又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窃喜。

眼看着韩德让更了衣服,眼看着他离开,却不敢吱声,甚至不敢动上一动,只能装作熟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这是赖皮,可当时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干了,等回醒过来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但内心又有窃喜。

少女的心,就是这么鲁莽又胆怯,混乱又单纯。她喜欢韩德让很久了。当她意识到自己喜欢看到韩德让的身影,喜欢他的存在时,就喜欢上他不知道多少年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不知道。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把韩家哥哥,视为像父亲、大姐、二姐那样的亲人了。只要他一来,她就会跑过去缠着他,占用他到家里来的每一刻时间。

虽然族中亦有亲近的兄弟,比如族兄萧达凛也是经常往来的,深得萧思温倚重,但在她眼中,萧达凛却有些过于认真而无趣,不像韩德让这样能让她毫无顾忌撒娇耍赖。

这几年三姐妹渐大了,胡辇也开始有小伙子来追求了,姐妹之间在一起会玩笑似的说起将来要嫁谁。胡辇知事早懂得多,不许妹妹们议论她。乌骨里口中则已换了十七八个“将来一定要嫁给他”的对象。但从小到大,问起燕燕来,则永远只有一个答案:“我要嫁给德让哥哥。”

然而对于萧燕燕这种小姑娘的心思,韩德让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中。对于韩德让而言,他如今身上承担的事情,远比这些重要得多。

韩德让回到韩府,便见侍从志宁上前,道:“郎君,已经跟宫里说了,明扆大王请您明天入宫。”韩德让点了点头,将马鞭扔给他,径直入内,待向父亲告知今日之事。韩匡嗣道:“春捺钵就要开始了,你明日入宫,见了明扆大王,告诉他我已经联络了女里、高勋。思温宰相亦有意动,我会在春捺钵期间,设法让他们一会,让他做好准备。”

韩德让恭敬回答:“是,父亲。”

韩匡嗣看了儿子一眼,想说什么,但见儿子态度恭敬却不亲近,隐隐有着距离感,最终还是咽下了话,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看着儿子的背影,韩匡嗣心中喟叹,他自是知道为什么儿子与他有疏离,只是韩家一代代的儿郎,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天地倾覆的可能发生时,再小再稚嫩的肩头,也必须扛起命运最残忍最艰难的重担,要么生,要么死,没得选择。

韩德让走出书房,轻叹一声,刚才父亲所交代的事,只有短短几句话,可背后的惊心动魄,却绝不简单。他如往日一般,将每件事、每个细节都一一想定。

这些年来,一直就是这样。父亲把事情交代下来,而如何执行,如何在暴戾多疑的皇帝身边为小皇子明扆周旋,如何照顾一个病弱的受到惊吓的四岁孩子,一直到他学习、成长,都是由他于生死之间摸索出来。

那个孩子每夜都会在噩梦中惊醒,哭号不止,他要一次次哄他入睡。十多年来,陪着他学习、读书、骑射,谋划着一切的一切。

而他,也因此远离父母亲人,与家人渐渐疏远。偶尔回家与父母亲及弟妹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情感。他羡慕着弟妹们与父母的亲近,却无法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