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是我师父(第2/4页)

他站定,潇洒的摆了摆手道:“在下凡夫俗子,九炎魔兽不必记得在下名号,若在你有生之年能念起在下这些年在学堂中与你针锋相对,在下便心满意足。”

陶小夭望着他渐渐变成一株灰色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纸,笑了。

从那个小村庄里升起的炊烟勾出白雾轮廓。火红的枫叶落了一丛又一丛,天气已经有逼人的寒意,午后,金灿的日光透过轻薄窗纸滤出清凉,满世界的苍凉火红寂静无声,只有偶尔飞往南边过冬的鸟儿闪动着翅膀普拉拉飞过,轻啼一声若清水。

岚卿的身体越来越差,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每次醒来时都不像睡眠充足之人,模样反而总是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他总皱着眉头,好像在与谁生气一般,嘴里总念着:胡闹,当真胡闹。

陶小夭在一旁看着她,暗笑道:准是又梦见自己在气他吧?

岚卿躺在躺椅上,陶小夭帮他垂着腿,道:“多出去晒晒太阳吧,多走走对你的腿也有好处。”

他笑得恬淡,摸摸她的头,道:“好,都听你的。”

而岚卿醒着的时候总感叹:“我想着,在我还能动还能看得见的时候给你物色个好人嫁了,同你长大的云天,未名,表面不羁,却都是好孩子,我想能亲手把你交给他们,好了却我的心愿。”

陶小夭用发绳将他的白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来,道:“我嫁给师父好不好?”

“你……又胡闹!”他别过头,不去看她。

满是阳光的屋里,他像个羞涩的少年郎般的嗔怒道,陶小夭看着他,镂过窗棂的光华落满了她的心中。

但是就如步萝莉所说,渐渐地,他忘记了许多事情,甚至如何去吃饭,如何写字,回家的路。他总是会把碗打碎,那个时候,他就会一脸歉意的对陶小夭道:“对不起……又要惹你生气了。”

地上的碎瓷片流淌着安静的光芒,她抱紧了他。

她会将很多人的画像拿给他看,一一指给他,道:“看,还记不记得这个人是谁啦?他呢,叫夙子翌,是你的师弟,总爱跟你对着干,他喜欢喝酒,喜欢听戏,他有个酒葫芦,常挂在腰间,时不时拿出来泯几口,可是……他却死了。”说着,她的眼眶红了。

“这个人,这个人也是你的师弟,叫玄甄……那个,叫战岚,眼睛是蓝色的,很漂亮,她是你的徒弟……”

看着岚卿茫然的眼神,陶小夭的热情再度消褪下来。她失望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后来有一天,岚卿翻看着自己以前喜欢的字画,翻着翻着,翻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糖葫芦。

陶小夭知道,那是曾经,很多很多年以前,他画给他的儿子,北宫御天的。

他出神的看着那幅画良久良久,不作声。

渐入深秋,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下来,寂寥的风吹过满地落叶,薄暮般的沁凉浮动在天地间,世间万物在瞬息万变中悄悄枯竭。

几天后,贺绵绵便叫陶小夭去翠玉轩,说有要事商量。临走时,岚卿坐在躺椅上叫住了她,皱眉道:“丫头,你这件衣服太花,不好看,换一件吧。”

“换什么?我怎么没觉得花啊。”

“你看隔壁大娘的粗布衫多好看,为师改日买件给你穿,要不——你把为师的道袍穿上?”

“……”

夜幕初降,一轮月牙印在藤紫色的苍穹中,群星仿佛钻石般闪烁着光芒。古华城,仿佛一座偌大华丽的戏台子,在一声悠长的铜锣声后,帷幕缓缓拉开,一处处啼笑皆非的好戏即将上演。

曾经再惊艳天下的戏子也有谢幕的那天,卸了红妆褪了华裳,从此被时间湮没被人们遗忘。而又有数不尽的新角儿粉墨登场,周而复始,如同轮回般不熄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