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江河入海(第3/4页)

周瓒对她持一如既往的漠视态度。她在他父母婚姻存续期间就与周启秀不清不楚,周瓒可以与周启秀新交的小模特一起坐下来吃饭,却唯独给不了她好脸。过去只要有她的地方,他通常二话不说拔腿走人,周启秀因此也颇为尴尬,极少让她露面。近年来,也许被善夫子同化,周瓒态度稍有松动,他会想,老头子已经不再年轻,让他多一些安慰和欢愉没什么大不了,这位李小姐不管为情还是为财,毕竟用自己最好的年华守了老头子多年。周瓒依旧不会对她假以辞色,但她渴望在公开场合站在周启秀身边,只要周启秀愿意,周瓒只当看不见。听说她这些年已不再幻想成为下一任周太太,却仍未放弃给周启秀生个孩子,访遍了中西名医。周启秀什么都没说,周瓒竟觉得她也有几分可怜。

隆兄凑热闹过来聊了几句,他与阿珑说话,子歉面色并无异样。周瓒为了让祁善彻底死心,早把青溪的事也一股脑地告诉了她。子歉今后要是娶了阿珑,是要叫隆兄一声“舅舅”的。隆兄虽不会给青溪名分,但这关系依然尴尬。

回去的路上,祁善问周瓒:“一个男人真的可以同时爱上几个女人吗?或者说心里爱一个人,身边却是另一个。”

周瓒被她认真的态度吓了一跳,浑身不自在地说:“我哪知道!”

祁善不放过他,“你不是男人吗?还是一个数不清自己有几个前女友的男人。”

“谁说我数不清!”周瓒面对这个问题从不大意,急赤白脸地为自己辩护,“我那些经历都是阶段性的,每一任都好聚好散。你不要污蔑我。”

他的爱是“相见时欢,后会无期”。祁善笑道:“慌什么,我不是针对你,找你聊聊罢了。”

周瓒想起今天所见,有些会意,心定之下也有了条理,斟字酌句地说:“心动是有可能的。人的感情像河一样,长年累月流淌,中途有分岔不奇怪,但总有一条主河道是不变的。到最后所有分岔、支流不是蒸发断流,就是并入主河道里。”

“跑了半辈子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支流的人岂不是很可怜?”祁善想,就连独自流淌的主河道也不值得沾沾自喜。

他们把车停在家附近的广场,在河堤旁慢悠悠地走。周瓒身高腿长,受不了这种夕阳红的步调,倒退着走才与祁善保持一致。他笑嘻嘻地说:“江河入海,你怕什么?!”

祁善听了,站定没有出声。周瓒说着说着,自己都信了。她在这里就够了,静静的。他躁动、蜿蜒,贪看沿途风景,却总是朝她奔流而去。

“难怪你那些前女友分手后也不肯说你坏话。”祁善抿嘴笑。他披着赏心悦目的新鲜皮囊,内里却像修炼了千百年的精怪。狐狸精有雄性恐怕就是如此。他费心思哄着你、骗着你,用那样的笑,那样的眼,就算明知他要吸血喝髓,又有几个人能拒绝?

“我们要约法三章,不翻旧账。以前你也没搭理我啊。”周瓒摘干净自己,又来打压她,“说到心里有一个人,现实中找另一个。你找周子歉难道不是这样?我计较过你吗?”

祁善无言以对,陷入惭愧自省中,“也是,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她垂着眉,好一阵过后忽然警觉,自己又在他谜之逻辑中着了道。

“不对!我……”

“你心里那个人当然是我!”周瓒永远不知道谦虚为何物,他说,“你吊着我好了,吊残吊废,到老了你还得侍候我。”

周末的夜里,河堤观景廊行人如织,路灯下有一个断腿的乞丐跪着不住朝往来的人磕头。祁善习惯性地翻钱包,她身上并无零钱,只得作罢。周瓒往乞丐的破碗里投了一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