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给空屋子的电话

打给空屋子的电话落满灰尘的空房子里,一片漆黑,电话铃骤然响起,丁零零,丁零零,突然,半空像被用刀切开似的,慢慢浮现出一只手,拿起了话筒……

“什么……都……没有?”

夏流的声音颤抖得好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

“是啊,什么都没有……”小青停了一下,接着说,“当然,镜子清晰地照出了那个女人身后贴着白色瓷砖的墙,甚至墙上的一只正在缓缓爬行的黑蜘蛛,但就是没有她的脸。她瞪着镜子,发了大约半分钟的呆,突然惨叫一声,扑到镜子前,手指死死抠住镜子的边沿,疯了似的照着自己。但镜子里还是没有她的影像,那只黑蜘蛛,招摇地爬过她的影像本该在的位置……”

“别……别讲了!”夏流哀求道,声音小得像一只快要被拍死的蚊子,因为恐惧而流出的一滴泪珠顺着嘴角往下淌。

小青却没有停,声音冰冷:“女人用刀柄狠狠地凿在镜面上,哗啦啦!镜面上顿时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再一刀,噼里啪啦,无数碎掉的镜片撒落在地上。就在这一刹那,整栋房子里所有的灯管都在同一时间啪地炸裂,瞬间,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黑暗吞没了她。她尖叫着冲出卫生间,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形状,正是被她害死的丈夫!只见他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客厅中央,散发着暗绿色的光,头顶往外汩汩地冒血,血从额头流下,把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染成了可怖的鲜红色,鲜血顺着他的指尖、裤管一滴滴地滑落在地,仿佛他整个人即将融化成一片浓浓的血浆,漫延整个房间。

“‘我冻僵了,我冻僵了,我冻僵了,我冻僵了’……丈夫一面呜咽,一面向她逼近,逼近。

“女人脸上的肉抽搐得变了形。她狂吼一声,双手握紧刀向着丈夫的心脏刺去!

“只听扑哧一声……”

讲到这里,小青闭紧了嘴,半天没有出声。

房间里静得像死了一样。

“后来怎么样了?”半晌,老甫忍不住问。

小青说:“妻子的尸体,好几天后才因为尸臭味太浓被邻居发现了。她仰面躺在地板上,双手握紧刀柄,把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用力之大,刀尖几乎穿透了脊背。令人不解的是,她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依然残存着极度恐惧的光芒……”

啪!

狠狠的一声响,是手掌用力拍打桌面发出的声音。紧接着,樊一帆从椅子上霍地站了起来,张口就骂:“小青,你他妈的浑蛋!”

小青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诡异的一笑。

“臭婊子,你丫指桑骂槐,以为我听不出来?!”樊一帆咬牙切齿地说。本来就外凸的金鱼眼,此刻像要爆裂一般鼓出眼眶,显得格外狰狞。

“应该宰了她。”杨薇低声的一句,其冷酷程度,丝毫不亚于故事中往丈夫头上砸下的那块石头。

“宰了我?你们试试看。”小青轻蔑地说,“京剧里有一出《徐策跑城》,没听过吧?其中有这么一段唱词:‘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起意神先知。善恶到头终有报,未知来早与来迟。’连同刚才那个故事,我一起送给二位。”她用右手食指把长长的秀发轻轻一挑,“好了,我先走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恐怖座谭’。再见!”说完,她大步走到外屋,打开门就向楼下走去。任凭老甫怎么叫她,也不回头。

突然,樊一帆对着周宇宙咆哮起来:“你他妈还坐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看着我被活活气死?你马上下楼!追上那个臭婊子,给我大嘴巴往死里抽,抽死她个杂种!你巴掌上要是没沾血,就别回来见我!”

周宇宙愣了一下,站起身,追小青去了。

站在黑黢黢、空荡荡的街道上,嗅着雨后泥土散发出的苦苦的香气,小青的心中一片迷惘。我这算什么?发泄?出气?报复?反击?好吧,就当是给了她们一个教训,那么一切真的可以挽回吗?根本不可能!我做的这些其实就像寿衣一样毫无意义可言。那么,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呢?夜这么黑,黑得又这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