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3页)

病房很大,但只住了刁顺子一个人,他蜷缩着,不停地咳嗽。她给他买了一些吃的,还有牛奶。她问他咋了,他只吱了声:“没事。”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没话。他就说:“大过年的,也没人做饭,你就将就着自己做着吃。”她说:“你甭管。”她看他脚冷得有些发抖,就出去买了一个暖水袋,灌了热水给他喂着。他说家里有,又花这冤枉钱。她也没说啥,就走了。

菊花走了,顺子用脚够了够暖水袋,觉得脚底下暖和了许多,咳嗽也好些了,腿也慢慢伸直了,从这如春天般的温暖中,他体味到了一种由心头流淌过的幸福。女儿已经有好久不跟自己说话了,除了要钱,会发个信息,其余几乎是一搭腔就走火的状态。今天总算是在关心自己,甚至是体贴自己了,这在连续走失了韩梅和素芬后,也算是一点让他十分上心的安慰了。

病房一到晚上几乎没人,就他一个在这里躺着,本来他也想回家去睡,可大夫反复交代说,他跟别人的病情不一样,搞不好会再次引发高烧的。

就在菊花走后不久,三皮突然神神秘秘地来了。

顺子问他过年咋没回去,他支支吾吾地说:“回……回去了,又来了。”顺子问他来这早干啥,又问他是不是跟老婆干仗了,他就胡乱地点着头。顺子问他是咋知道自己在这里住院的,三皮说刚听菊花说的。顺子还想问什么,就被三皮打断了:“你住院,嫂……嫂子咋不来伺候?”

顺子半天没话说。

三皮又催着问:“嫂……嫂子呢,嫂子人呢?”

“走了。”顺子很平静地说。

“走了,到哪去了?”三皮非常急慌地问。

“不知道。”

三皮更急了:“嫂子到哪去了,你咋会不知道呢?”

“就是不知道嘛。”

三皮急得,就差要拿爪子,伸进顺子的喉咙里,去直接把最真实的消息往出掏了:“你骗谁呢,她……她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她还就是长翅膀飞了。”

三皮虽然戴着眼镜,平日也露出一些斯文相来,可这阵儿,那点斯文已不翼而飞了,双眼涨得通红,一副想跟人拼命的样子说:“不可能,你……你到底把嫂子藏到哪儿了?”

“那么大个人,我能藏住?是真的走了,不瞒你说,腊月三十晚上走的,说她再不回来了。”顺子一五一十地给他说着。

三皮听着听着,突然号陶大哭起来,像是谁抽了他的筋一样,哭得溜下去抱住了头。

顺子就觉得奇怪,自己的老婆跑了,他怎么这样上心?

平日他也听到有人开过三皮和素芬的玩笑,可他觉得那就是玩笑而已,这一伙贼怪,一天不拿女人说事,好像就活不到头似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可今天三皮这副德行,就不能不让他产生怀疑了。

他有些不高兴地问:“你咋了?”

三皮好像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似的,急忙转弯子说:“我老婆……也跑了。”其实他的老婆早都跑了。

“你老婆也跑了?为啥?”

“谁知道为啥,反正是跑了。”三皮说着哭着,一把抱住了顺子,两个跑了女人的男人,就这样抱成一团,放声哭了起来。

其实他们哭的是一个人,说的也是一个人,但顺子还以为是各自在哭各自的老婆呢。三皮不停地夸嫂子,说她是个好女人,是打着灯笼,在满世界都再也寻找不下的精品、极品、绝品女人。顺子当然是乐意别人夸赞蔡素芬了,不过这样的夸赞,让自己本来一直隐忍着的感情,也就稀里哗啦地涌流得一塌糊涂了。

三皮咋都不走,说要留下来伺候他。两人刚好有共同语言,也就在不停地诉说素芬中,打发走了各自最难以忍耐的那些痛苦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