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2/3页)

菊花睡下后,素芬让顺子自己也去检查一下,顺子不想去,素芬硬逼着他去了。一检查,医生说他必须住院治疗,他到底没同意,还是要了些药,说等过了年再来。他想,家里这乱糟糟的,还住的什么院哟。

当菊花再次醒来时,一眼着见蔡素芬在身边,就又闹腾起来,蔡素芬就急忙起身离开了。

蔡素芬一离开,菊花又安静了一阵,等打完吊瓶,到底还是闹着要下床。顺子问她想干啥,菊花还是那句火药铣子一样的话:“去死!”顺子问医生,能出院不,医生说要走也行,但得注意观察。其实顺子能看出来,医院这阵儿,也是巴不得人都赶紧离开,连医生护士,也都是急着要下班回去过年的样子,他就追着菊花离开了医院。

西京城这会儿,已经完全进入了年节气氛,爆竹声此起彼伏,几乎不敢深吸气,一吸就是满嘴、满鼻腔的火药味儿。街道上已经很少有行人了,有些单位的灯笼,甚至已经提前亮了。不过还有一些三轮车,在满街胡乱跑着,开车人,还在东张西望地收揽着那些直到最后一刻才准备回家的人。

他一直远远地跟着菊花,走近了,害怕她不高兴,走远了,又害怕她转过背,不见了人影儿。菊花先是顺着护城河走,他生怕她又一头扑进了河里。这河水已是扔一个小石头下去,都会漂在面上的烂泥糊,人一旦扑下去,基本就没救。他就走得离菊花近了些。菊花一看他跟了上来,就加快脚步,朝更远的地方走了。

这时,起风了,那风把一城的垃圾都从地上旋了起来,好像也是在做一年的最后打扫,不过扫来扫去,只是把各种垃圾袋扫到树梢上挂着了。一个空塑料袋,甚至端直吸附在顺子的脸上,咋都揭不下来,他勉强把烂塑料袋从脸上扯下来,就再也看不见菊花了。他又胡乱跑了一阵,实在找不见了,才快侠地朝家里走。那风大得无法面对,他就用背顶着风倒走,不知谁家的灯笼,被吹得满地乱滚,他随手捡了两个,谁知还没走几步,又被旋风卷得无影无踪了。

等他回到家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刚打开门,走进去,身后就跟进一个黑影来。他扭头一看,是疤子叔。疤子叔永远都是在黑夜才从家里走出来。他还以为疤子叔只是说说,没想到,三十晚上,还真上门讨债来了。他把疤子叔让进了房里。

疤子叔左右看了看,觉得也找不下个能坐的地方,房里凡能搭东西的地方,都搭晾着洗了没干的被褥衣物,顺子把沙发上的东西捡了捡,沙发背却是潮的,疤子叔就站在屋当中说话了:“本来吧,年三十晚上,来说这事也不合适,可大正月的,恐怕也更不是催讨账目的时候吧,人都图个吉利嘛,何况你也是做生意的人。你哥真的太不像话,欠了我那么多钱,一拍屁股就走人了。这哪像是在场面上混的人。你是村上的老住户了,你也知道疤子叔的为人,知道疤子叔的赌品,赌德。人无论干啥,都得讲个信用,连信用都没有的人,你就别想在这个世界上混下去了。你哥这人,这次回来,就算在村里把人彻底混倒灶了。你去问问,你疤子叔几十年如一日,在村里欠过人一分钱赌债没有?我这样一张烂疤子脸,之所以还能在村里有点名望,那就是靠‘说一不二’,靠‘诚信’这两个字,我说借谁的钱,今天中午一点还,绝不会拖到一点零一分,别人借我的也一样,错过时辰,在信用上,就要大打折扣的。你哥这回不是大打折扣的问题,而是从此在我的圈子里,就算封门灭户了。好在还有你这个兄弟在,他也说过,钱有些是放在你这里的。我也是一家老小要过年的。都不容易,今天不拿这个钱,你家的灯笼,也是亮不到初一早上的。哦,你家今年咋还没挂灯,真是想黑灯瞎火地赖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