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2/3页)

顺子找到他哥刁大军的包间时,把他吓了一跳,他哥刁大军,正趴在一个按摩床上,四脚拉叉的,把个按摩床占得满满当当的不说,背上还猴了一个外国女人,正在叽哩哇啦地给他跪背呢。后来顺子才听说,这是俄罗斯姑娘。顺子也不知道他哥浑身是不是光着的,反正脊背和大腿,都露在外面,屁股那块儿,是用一个浴巾苫着。小时候,他哥刁大军,就是个子大,但有一阵,瘦得跟麻秆一样,几乎风一吹就能倒了。进入中年后,他大军哥就开始发胖了,虽然胖,但由于个子大,看上去就是威风凛凛的样子,却显不出胖子的臃肿来。可今天剥光了一看,几乎把顺子吓得有些不敢相认了,他大军哥的脊背,简直就跟剧团录音棚那扇包了真皮的门板一样,一疙瘩一块的,厚墩墩、肉乎乎、油汪汪地塌在按摩床上,那一嘟噜一嘟噜的肥肉,都在按摩小姐的运动中,一忽闪一忽闪地错位、复位着。他那两只裸露的大腿,粗得几乎跟大象的腿没有区别,从膝盖到脚脖子,粗细也是一样的匀称,顺子甚至觉得,是不是有些浮肿。硕大的肥屁股,是用一条浴巾苫着,那外国女人从背上一路跪下来,就端直坐在了他的屁股上。她用她的全臀,也只坐住了他那肥屁股的一半,只好先在那半扇屁股上用力墩、晃、揉、搓,另一半,还闲置在那里,成了她双手的支撑点。随随随,那屁股中间,突然传出三声炮响,按摩女郎把鼻子一捏,头一转,想忍,终于忍不住还是笑得从屁股上溜下来了。

刁大军见顺子进来了,就解释说,马蒂跟菊花到美容店做美容去了,他说来泡个澡,刚才说给人家付小费呢,才想起来,钱包还在马蒂身上。就解释这些,以刁大军的性格,都已经有些多余了。顺子就问,得多少钱。刁大军说,你放个三五千就行了。顺子浑身的肉就直往下垮,刁大军说啥话,都总是那么轻松,说三五千,就跟说三五分钱差不多,可顺子一听到这大的数字,第一感觉就是,要割他的肉,放他的血了。

顺子说:“泡个澡要这多。”

刁大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俄罗斯姑娘一眼,那俄罗斯姑娘明显是听不懂他们兄弟之间对话的。刁大军就有些不太愉快地说:“你放下吧,我知道你挣钱也不容易,回头我都会给你的。你知道,这事我让马蒂来送钱也不方便。”

顺子到底还是嘟咕了一句:“就是有钱,也不能都烧到这号地方吧。”这是顺子活了五十多岁,对他哥说的最重的一句话。小时候,大军哥即使踢他、打他、骂他,他都没还过手,也没还过嘴。因为那是他哥。后来,人家混得比自己好,自己蹬三轮,装台,没给人家少丢脸,也就更是说不起话了。过去,他也知道,他哥好这一口,爱弄这些没名堂的事,大家都当笑话讲呢,他也不好问,不便管,可今天,眼看着他哥一次澡,就要洗出三五千块钱来,他这张嘴,就有些失去控制地嘟咕开了。

刁大军说:“忙你的去吧,没有了也不要紧,我让汉堡或者腊肠来结都行。”汉堡和腊肠都是他的赌友。

他哥这样一说,还反倒把他弄得没意思了。尤其是他哥刚才好像还有点小不愉快,这阵儿突然又变得那样的不计较起来,就让他越发地难堪了。好像他就那么不通情理似的,人家能从澳门回来过年,毕竟是念记着西京城,还有这么个没用的弟弟,要不是这个弟弟,人家有钱,哪里不能洗澡,哪里不能赌博,哪里不能过年,还非得回这个寒冷的北方城市来冻一个月,用那个“妈的”的话说,一出门耳朵就冻飞了。可顺子身上也确实没有五千块钱,满打满算,只有两千五,何况还要买点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就说:“我没带那么多,以为就洗个澡,要不了那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