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10页)

那一章读完之后,他们把莫蒂送回他自己的宿舍,吻着他道了晚安,便来到了餐厅。凯伦自忖,若是我们继续这样出双入对,谁都会认为我们已经是相爱的一对了。

他们与埃斯特坐在一起。饭后,她给他俩讲了一个故事,她的眼中闪起了少妇的光亮:“我初到耶路撒冷的时候,人们常说,要是你拥有一个羽毛枕头,你就买得起一栋房子。”

狄克斯坦心甘情愿地上了钩:“那是怎么回事呢?”

“你可以把一只优质的枕头卖出一镑的价钱。用那一镑,你就能加入一个借贷会,于是就有资格借到十镑。然后你就可以去找上一块地。那块地的主人收下这十镑的保证金,其余的作为期票。这时你就成为地主了。你就去找一个建筑师,对他说:‘在这块地上为你自己盖一所房子。我只想要一个小单元,够我和家里人住就可以了。’”

他们全都开怀大笑。狄克斯坦朝门口望去。凯伦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他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壮实,脸庞肥厚而皮肤粗糙。狄克斯坦站起身,迎着来人走去。

埃斯特对凯伦说:“别伤心,孩子。这小子不适合给你做丈夫。”

凯伦看着埃斯特,然后扭回头又盯着门口。狄克斯坦已经走了。几分钟之后,她听到了汽车发动和开走的声音。

埃斯特把她的老手放到凯伦的嫩手上,紧紧地攥着。

凯伦从此再也没见到狄克斯坦。

纳特·狄克斯坦和皮埃尔·波尔格坐在一辆黑色的大型雪铁龙轿车的后座上。开车的是波尔格的保镖,他的连发手枪放在他身旁的前座上。他们在黑暗中行驶,除去汽车头灯射出的光束,前面什么都没有。纳特·狄克斯坦心怀恐惧。

在别人的心目中,他是一名称职的称得上是十分机敏的特工,事实证明他能在任何情况下逃生,可他自己从来没这样看。后来,在行动过程中,他总能够凭自己的机智活下来。由于面对不同战略、问题和不同人物做着近距离的搏斗,他脑子里自然也就没有担惊受怕的余地了。可是眼下,波尔格即将给他下达指示,他却没法制订计划,没法完善预先设想,没法估量未知对手。他只晓得他不得不告别平静、单纯又艰苦的生活,告别阳光、土地和对作物生长的操心,转而要去面对可怕的冒险和巨大的危机,面对谎言、痛苦和流血,说不定还有死亡。因此,他就坐在车座的角落里,紧紧地抱着胳膊,叠着双腿,瞅着昏暗光线中波尔格的脸,心中的无名恐惧纠结着,扭动着,引起阵阵恶心。

在不停变幻的昏暗光线中,波尔格看着就像是童话里的巨人。他是个粗眉大眼的人:厚嘴唇、宽颧骨,浓眉遮着金鱼眼。小时候,他听人说他长得丑,后来也就长成了一个丑陋的男人。他在不安的时候——现在就是如此——他的一双手就不停地伸向面孔,捂着嘴巴、搓着鼻子、揉着前额,下意识地想要掩盖自己不雅的五官。一次,在没事的时刻,狄克斯坦问他:“你干吗冲着每个人大喊大叫?”他干脆地回答:“因为他们全都长得英俊。”

他们交谈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波尔格生在加拿大的法语区,讲希伯来语感觉不顺。狄克斯坦的希伯来语很好,可是法语只能凑合。通常他们都最终选定使用英语。

狄克斯坦已经在波尔格的手下工作了十年,可他还是不喜欢这个人。他觉得他了解波尔格的纠结、不悦的本性;佩服他的敬业精神和他对以色列情报工作着迷似的献身;但是在狄克斯坦的观念里,这还不足以让他喜欢上一个人。波尔格对他说谎时,总是听起来振振有词,然而狄克斯坦无法减少对他的反感。

他用“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对付波尔格的诡计。他会拒不说出自己到哪里去,或者以谎言搪塞。他在实地工作时,从来不按时报告:他只是打电话或者传口信,提出断然的要求。有时候他还会将自己的工作计划,部分或者全部对波尔格秘而不宣。这样就防止了波尔格以他自己的安排对此加以干扰。而且还会更加安全——因为波尔格不管知道什么,都必须如实告诉那些政客,而政客们了解情况以后,很可能通过渠道将消息输送给对手。狄克斯坦深知自己作为特工,战绩斐然——波尔格业绩中的许多胜利都取决于他的贡献——而他只要认定这些事情值得一拼,就会一显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