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诺克斯夫人案(第2/8页)

这位爵爷是一个天性安静,沉默寡言,个性色彩不是十分鲜明的男子,他有着薄薄的嘴唇,深深的眼袋儿,他将自己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自己心爱的园艺活动,以及其他一些非常适合宅男的各种兴趣爱好上。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喜欢上了表演,以至于还在伦敦租借了一处剧院,就在那里的舞台上,他第一次看见了玛瑞恩·道森女士,他为道森女士付出了很多,比如,他向道森女士伸出了自己的手,还顺带递出了自己的身价和头衔,以及将近一个县总收入三分之一那么多的财富。可是,自打他和道森女士结婚以来,他早期的那些兴趣爱好对他而言全都成为了厌恶之事。就连那些私下里进行的艺术表演活动都再也无法使他表现出以往的热情和表演天赋来了,更别说逗引起他对艺术的兴趣了。现在,对他来说,手中拿着一把小锄头,和一只可以用来浇花的小水罐儿,整天置身于兰花丛与菊花丛之间,他可能才会感觉高兴一点儿。

勋爵真的缺少对美的感受吗?或者,他真的是精神天地十分空虚乏味吗?这的确是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他是否真的切实了解他妻子的生活方式,还是他对妻子的生活方式保持了一种默许姿态,要么他本人根本就是个瞎子,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沉溺于爱情中的糊涂虫?这些问题在他的朋友圈儿里始终悬而未决,在温暖舒适的可爱客厅里,在俱乐部里的落地窗旁边儿,他的朋友们手中惬意地拿着雪茄每每喝下午茶的时候,都很乐意谈论他这样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生活状态。男人圈儿中对其所作所为的议论是充满恶意的,但意见却又是中肯的。但是,这个世界就这么奇怪,什么事儿都有例外,俱乐部里还是有一个人在说他的好,而那个人就是总坐在俱乐部吸烟室里,一向保持低调最沉默,最不爱说话的那个人。他曾在大学的赛马场上看见过勋爵从马上摔下来,那就是勋爵给他留下的最初印象。

可是,当道格拉斯·斯通成为众人议论的热点之后,对于萨诺克斯男爵是否知道这桩风流韵事的所有质疑和议论也随之平息了。因为斯通又没有使用任何狡猾的手段以逃避追查,再说纸又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儿迟早都会被人知道的。斯通又是那种专横霸道、冲动鲁莽的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处理这种婚外恋要小心翼翼和谨慎在意以应对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局面,相反,他表现得变本加厉,肆无忌惮。何况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容易败露,于是这桩丑闻很快变得臭名昭著起来。斯通本来担任着一个医学研究学术团体的副理事长,但是最近该学术团体已经公开宣布,他的名字已经不在副理事长的名单之上了。斯通有两位挚友,他们已经用近乎祈求的语气恳求斯通,向他建议,劝他好好考虑一下他自己的职业技术声誉。然而,斯通却继续一意孤行,不但诅咒他的两位挚友,还狠狠地咒骂了那个研究学术团体里管事儿的人,然后他径直花了四十畿尼的巨资给萨诺克斯夫人买了一副手镯。斯通每天晚上都在萨诺克斯夫人的房子里过夜,而萨诺克斯夫人则每天下午都坐着他的马车外出。现实的情况愈演愈烈,斯通和萨诺克斯夫人双方都不再试图隐瞒他们二人之间的这种不正当男女关系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事件终于爆发了,那件事在他们两人中间猛地意想不到地插了一杠子。

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天气很糟糕,阴沉得让人心情感到压抑,而且还刮着刺骨的大风,非常寒冷,风在每家每户的烟囱里和窗格之上无情地呼啸着,肆虐着。一星半点儿的雨滴儿,打在窗户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吹过的飒飒的风声,渐渐地在窗户上汇成单调的水流,顺着窗台或者是屋檐滴了下来。道格拉斯·斯通这个时候刚刚吃过晚餐,他正坐在书房里的火炉旁边,他眼前的孔雀石石质桌子上摆着满满一杯葡萄牙波尔多红葡萄酒。他举起酒杯,慢慢地把酒杯凑到自己的唇边,忽然,他将手中的酒杯朝着灯的方向举起,以一位鉴赏家的眼光,开始欣赏起酒杯底红宝石一般的颜色,那是陈年葡萄酒附着在酒杯表面上自然而然生成的一种颜色。壁炉里的火很旺,火舌向上蹿着,不时地将明亮的火光照在斯通那已经有些秃顶了的前额和脸上,同时也照在他那睁得大大的灰色的眼睛上,照在他那厚厚的显得很坚毅的嘴唇上,照在他那既深又宽的下巴上,一眼看去,他的那种下巴有一种罗马人的味道,给人一种很有力量,很有韧性的感觉,显示出某种动物的兽性来。斯通舒服地坐回到他原来的椅子上,他不时地大笑起来。事实上,他是有权力感觉那么惬意的,因为,就在今天,尽管有六位同事齐声反对,他还是毅然决定,最后由自己完成一台很难的手术,这种手术在历史上记录在案成功的目前只有两例,而斯通今天就成功地独自完成了手术,而且手术进行得漂亮极了,完全超过人们和他的同事们的预期。在整个伦敦,还没有人具有如此勇气,更别说有能力敢接手并且实际完成那样的手术了,斯通今天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一位英雄,他敢于在关键时刻像一位真正的英雄一样表现出自己非凡的才能和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