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册 第十章 不如守中(第4/6页)

晚膳前,府中终于清静下来。绿萼命小丫头布菜,小丫头一失手,银箸落在白瓷筷架上,叮的一声。我心中一跳,双肩微微一耸。绿萼见状斥道:“好容易在姑娘面前服侍一回,还是这么毛手毛脚!”那小丫头才十三四岁,闻言甚是惶恐,呆站在我身边不知所措。

我笑道:“她还小呢,何必训斥?”又向小丫头道,“你先下去吧。”

绿萼道:“姑娘整日不在府中,只一味做好人。奴婢若不教训她,她如何能长进?”这府里如今是绿萼掌事,我还是不要多口的好,于是默默拿起碗盛粥。谁知绿萼抢了去,一把长木勺像一阵直挺挺的风暴,把粥碗搅得天翻地覆。“姑娘把银杏给放出京去,她倒是清闲了,奴婢和小钱连一个囫囵觉也睡不了。”

我笑道:“银杏和刘钜是去洛阳办正事的,怎说是清闲?”

绿萼扁一扁嘴:“姑娘又避重就轻了。这几年银杏的心思,姑娘难道不知?姑娘是故意让他二人同去的。”

我微笑道:“你既知道她的心思,又何必多言?”

绿萼道:“姑娘何不做主,早些把银杏嫁给刘钜,也省得京中议论纷纷,都冲着姑娘来。”

我捏着小银匙把洁白的粥划出一圈又一圈的旋涡,心思亦千回百转:“我若能做得了主,怎能不成全银杏?终究刘钜不是我们府里的人……”

绿萼眉间尽是不平之色:“银杏妹妹那么好的模样,人又聪明,那刘钜竟不动心么?”

我叹道:“我也不知他作何想。许多事情,我也不便问。”

绿萼道:“姑娘于男女之情上就是扭捏。刘钜跟着姑娘这么些年,虽然不是咱们府里的,究竟也不是外人。姑娘问一句又如何?也省得银杏妹妹空等那么多年。”

我低下头,涩然一笑,心中泛起一丝坚冷:“你不明白……”

刘钜虽然与我亲近,但周渊弟子的身份又令我如鲠在喉。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多疑的人。他突然来到侯府,我曾疑心他是被周渊派来探查爱子被杀之事。这几年,我对刘钜说话一直小心翼翼。除了眼前之事,我绝少提起宫中的往事。好在他也从不打听。如此既信任又防备,竟也安然度过五年。京中盛传我将嫁给刘钜,呵,嫁给刘钜,何异于嫁给高思谚?三位公主青白圣洁的面孔往复梦中,金沙池畔的冰雪天地令心境越来越冷。日子久了,秘密终有被窥破的一天。不但我不能嫁,只怕连银杏也不能。

我叹道:“小儿女的事,何必多问?由他们去好了。”

绿萼不悦道:“姑娘真真是无趣又无情!”

我放下碗,掩口佯作醒悟之色,哎呀一声道:“我瞧不是银杏想嫁,分明是你自己想嫁人。说起来,你还比我长一岁。我这便为你寻个婆家,备一份嫁妆把你嫁出去。省得你整日在我这里磨牙。”不待她回话,我又打趣道,“你若喜欢哪家公子,只管与我说,我保管让你如愿。”

绿萼一怔,眸光一动宛若鸿影掠过古井,有不为人知的旖旎与深沉,随即脸一红:“姑娘又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姑娘不嫁,奴婢也不嫁!”说罢一扭身便出去了。

忽听门外有人嘻嘻笑道:“只有说起这个,绿萼姐姐才不会啰唆。”

我又惊又喜,扬声道:“既回来了,何不进来?”

但见银杏一身天青色衣裳,肩头和上臂绣了几枝蓝白相间的折枝兰花。秀发如雾,只以青玉簪绾起,莹莹玉色宛若云中惊艳温柔的一瞥。纤腰一握,清爽干练。她行了一礼,笑道:“奴婢才一回府便看见礼物堆在门下,铺了大半个院子,一问钱管家才知道姑娘又晋爵了。姑娘大喜。”

我笑道:“从洛阳回来也不早些进来,倒吓人一跳。饿了么?”说罢摆一摆手,两个丫头一个出去催水浣手,一个又拿出一套碗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