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册 第二章 事至而战(第2/7页)

绿萼也不争辩,转身命人兑了温水,服侍我沐浴。我换过寝衣,命绿萼自去歇息,便坐在窗前看书。月到中天,我困倦已极,却不肯睡。不多时,听得帘外芳馨的声音道:“姑娘还没上楼?”

门外侍立的小丫头早就呵欠连天,瓮声瓮气道:“姑娘回宫后,就一直在这里看书。”

芳馨道:“你回去睡吧,我来服侍。”小丫头如闻赦令,轻快地跑了。芳馨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行礼道,“姑娘出宫一整日,还不累么?”

我抛下书,伸一伸腰肢:“我在等姑姑。”

芳馨道:“奴婢无能,劳姑娘久等。”

我微微一笑:“我原不指望今夜就能等到姑姑的消息的,谁知竟等到了,姑姑好本事。”芳馨正要答话,我问道,“姑姑可知粲英宫如何了?陛下与姐姐如何了?”

芳馨疲惫的声音在静夜中听起来格外低沉柔缓:“小莲儿说,陛下下了朝就去了粲英宫。谈起流言无稽,又说姑娘绝不是这样的人,叫婉妃娘娘宽心,好好养胎,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谁知婉妃娘娘愈加难过。陛下不悦,起身往慧嫔的宫中去了。婉妃娘娘一听,又哭了许久。好在圣上知道姑娘的为人,已明令禁止,婉妃娘娘以后再听不见这样的话了。”

我听了不觉哧地一笑。芳馨愕然道:“姑娘笑什么?”

浓茶冰凉苦涩,喉头一紧,我笑得咳了两声:“姑姑难道不明白?流言是真是假,他并不在乎。”

芳馨若有所悟:“这……请姑娘明示。”

“宫里的女御都是各地官员敬献的美女,是为了升官进爵的。玉枢虽位列三妃,也不过是这些女宠中的一个,她是长公主为了自己的平安富贵送进宫的,还是我为了固宠献给他的,对陛下来说没有分别。他是天子,无论贤愚,无论阿谀奉承还是金珠宝贝,是嬖臣内宠还是疆土区域,天子都承受得起。无论臣民向他索求多少恩典,他也都给得了。小小女宠,自然不必追究她因何入宫。为了让姐姐安心养胎,即便认定流言是真,也必得这样说。”

芳馨恍然道:“原来如此!而婉妃娘娘以为陛下一心向着姑娘……”

我无可奈何地一笑,竟有些幽怨起来:“玉枢的性子,实在比我倔强百倍。她既不肯见我,便只有等她自己慢慢想通了。”

起风了。窗户笃笃地颤,似敲响了战鼓。我索性开了窗,小几上的轻纱灯罩被吹翻在地,眼前一暗,焦热的烛芯上只余了灰白的烟。明月高悬,窗纸微亮。芳馨拾起灯罩,却不点灯。冰轮皎洁,她面色幽白,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执着与坚毅。

她缓缓道:“其实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婉妃娘娘本就清楚,自己是顶着姑娘的容貌,借着姑娘的恩宠入宫的。多年来若不自行开解,这日子也没法过下去。”说着笑意深沉,“往深一层说,娘娘未必没想过流言中提到的事情,只是想也无益,便不想了。有人揭破也好,想想清楚总好过糊里糊涂的。”

我心头一震,不禁动容:“是……的确也不算坏事。”说着拉起她的手,甚是惭愧,“昨夜在粲英宫,是我太焦躁,我不该对姑姑发脾气。”

芳馨亦是唏嘘:“姑娘这样说,奴婢担不起。奴婢没有早些察觉流言,确是奴婢疏忽。”

我叹道:“流言乍起,况且是关于我的,他们多少要避开漱玉斋的人。倒是我自己,自诩聪明,却疏忽至此。”

芳馨坐在我身边,笑容温柔明亮如窗外斜逸的月光:“姑娘从不是暴躁的人,这一次若不是牵扯到婉妃娘娘,又怎会如此震怒?姑娘是关心则乱。”

我心下一暖:“姑姑不怪我就好。流言从何而起,不知姑姑可查清楚了么?”

芳馨忙站起身,恭敬道:“是,此事已颇有眉目。”